精灵之森格兰沃斯·咏月林区·灼见之树下
“请替我禀报埃拉蒂亚冕下,就说伊莱欧求见。”
伊莱欧礼貌地向灼见之树门口的守卫提出求见埃拉蒂亚的申请。
在她眼前就是那棵粗壮挺拔的灼见之树,永恒月辉埃拉蒂亚一年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都会在那里。
她很有闲情雅致,会在二层摆弄她的花草,那些花草有些是因她的魔力催生出来的,另一部分则是她收到的来自一部分归乡精灵的礼物。
一部分的精灵会选择在生命中的某段时间离开森林四处云游,但最终大部分精灵都会选择回到那个生他们养他们的森林中。
感念于埃拉蒂亚的照料与关怀,大多数从外面回来的精灵都会为埃拉蒂亚奉上他们所去地方收集到的某种花草的种子,以表达对这位长者和统治者的崇敬。
只不过埃拉蒂亚倒是从未对这种事情做过什么具体要求——收到种子她会表达谢意,但精灵们从外面回来才是真正让埃拉蒂亚开心的事情。
对于精灵族来说,埃拉蒂亚的存在绝不只是一位统治者那么简单,她更像是一位大家长,任何一位精灵的大事小情都能够找埃拉蒂亚求助。
大到商会与商会之间的经济纠纷,小到少女少年在恋爱上的小烦恼,都可以在埃拉蒂亚那里商量,埃拉蒂亚也会凭借其万年的智慧给予建议或帮助。
除此之外,因为每年出生人口很少的缘故,精灵族的每一个新生儿都会在满月之后由家长抱到灼见之树,再由埃拉蒂亚亲自赐福,祝福她的一生没有病痛和灾难。
比起其他种族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埃拉蒂亚对于精灵族更像是一个图腾,一个信仰。
这会儿的埃拉蒂亚,大概是和以前一样在听什么精灵的倾诉或是在与各个林区的负责人们开会吧。
“啊,抱歉霜月舞者小姐。”门口的守卫认得伊莱欧,所以也露出了带有歉意的神色:“埃拉蒂亚大人在处理林区里几个小精灵的感情问题哈哈哈,可能要再等上个三十分钟呀。”
“哦哦,那不打紧。”伊莱欧表示理解:“我可以再等一会儿,那个……我身后的这两位是冒险者组织盖亚事务所的精锐组成员,他们也有要事与埃拉蒂亚冕下商议。”
伊莱欧回头看了一眼恭敬站立的阿尔忒弥斯与阿波罗,前者正充满怀念地仰望着生命之树卓因和它面前的灼见之树。
阿尔忒弥斯离开格兰沃斯的时间比伊莱欧短一些,可即使如此也有起码十年没有再回精灵之都了。
“没事儿没事儿,也不急于再等这三十分钟了。”精灵弓箭手阿尔忒弥斯对此倒是全不在意,没打算为难这位忠于职守的卫兵。
阿尔忒弥斯是那种性格相当不拘一格的精灵,除了容貌相当漂亮之外很多时候都被人认为是“假小子性格”,她的性格甚至有点像是宙斯,一般来讲只要你和她有一点相熟,无论是借钱还是喊她亲自去哪里帮忙就都不在话下,大大咧咧的她能够在任何场合与任何人愉快的交流,开得起玩笑也毫不会遮掩自己的喜怒哀乐。
不过阿尔忒弥斯对于那些成年人话题的防御力相当低,对于色情的话题防御力比较低这种事情,是大部分精灵族都有的共同点——精灵族的性格很奇怪,大部分精灵对于性的话题和玩笑都非常没有抵抗力,但剩下的一小撮精灵就比较另类了,像是负责给薇尔维特审查色情小说的编辑就是一位精灵族,在阅读那位色情作家的作品时完全可以做到云淡风轻,面沉如水。
阿尔忒弥斯正是那种听到哪怕关于裸体和胸围的话题都会脸红到快要滴血程度的精灵。
精锐组的大家出生入死了五年,关系已经是同生共死的莫逆之交,但还是很少有人会和阿尔忒弥斯开黄腔。
倒也不是不敢,只不过阿尔忒弥斯被直球开黄腔的时候真的会哭。
这也不知道究竟是遗传自谁的性格。
但总之惹哭这种假小子带来的负罪感确实让脸皮厚如阿波罗和宙斯之流都感觉羞惭,以至于全盖亚事务所约定俗成的不对阿尔忒弥斯说什么过火的话,毕竟任谁都知道真的把阿尔忒弥斯惹急了的话,她的弓箭说好了射人的食指就绝对不会射到中指。
顺带一提在盖亚事务所大伙最愿意用色情笑话去逗的人是光系魔法师赫斯提亚——毕竟阿芙洛狄忒只能抛回一个更色情的笑话或者抛出充满性暗示但最终不会兑现的邀请;赫拉太纯洁听不懂太多黄段子,听懂的那部分也会用冰球冰块和冰风来回应;赫尔墨斯会立刻捂住耳朵不听不看;赫菲斯托斯会和人系统的讨论生殖学;雅典娜太温柔让人升不起什么明面上调戏的欲望;德墨忒尔一般都在睡觉很少露面;只有赫斯提亚会一边红着脸不敢听又一边露出忍不住想多听一点的样子,很可爱。
这会儿这位名为阿尔忒弥斯的精灵族弓箭手就站在伊莱欧的身后,个头比伊莱欧要高上一些,身形窈窕,胸部比伊莱欧要大上一圈,伊莱欧的胸围要用贫乳来形容,而阿尔忒弥斯的胸围则是那种很健康的水平:比那种微微起伏的山丘要翘挺,从侧面看那饱满的半球体展示出作为女性的美丽,但又不会过于色气。
阿尔忒弥斯是那种动态美人,拉弓,奔跑和与人交流的时候才能完全展示出她的美丽,也拜此所赐,和她交流很让人心旷神怡。
而这会儿在灼见之树门口守着的那位守卫看了一眼身为同族的阿尔忒弥斯与英姿飒爽的人类阿波罗,露出了尊敬的表情: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盖亚事务所,既然如此的话我立即去通禀埃拉蒂亚冕下。”
守卫快步走进了灼见之树。两位冒险者与伊莱欧在树前等候。而这会儿阿尔忒弥斯则借机问了从刚才开始就想问的问题:
“伊莱欧什么时候学会了魔法?”精灵弓箭手看着伊莱欧拿在手中的法杖,露出了思索的表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身上应该是只有那把艾比鲁夫钢剑吧。”
伊莱欧把霜歌和千草命的法杖一并从温泉旅馆的寄存处取出来了。
千草命的法杖她准备交给埃拉蒂亚,精灵族的生命开始于埃拉蒂亚的祝福,在终结之后也由埃拉蒂亚来祝福才算是有始有终。
这个武器会在被埃拉蒂亚祝福之后交给千草命的父母——伊莱欧的心里又沉重了起来,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千草的爸爸妈妈。
“这个……是朋友的遗物。”伊莱欧也没打算避讳这个话题,但表情也变得有些低落:“交给埃拉蒂亚冕下祝福之后就要还给她的父母了。”
“啊,对不起问到了你的伤心事……”阿尔忒弥斯的脸上也露出了悲伤的表情,伊莱欧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
那之后弓箭手为了缓和有点伤感的气氛讲述了伊莱欧走后赛特城打响防御战的那段日子:
“到第三天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守不住的趋势了。”阿尔忒弥斯一边回忆一边对伊莱欧说道:“异星人的势头太猛了,保住城墙就已经让我们全精锐组竭尽全力了,它们从四面八方冲过来,我们就只能向四面八方还击,但很显然顶不住。”
“唉,还不是因为波隆那混账平日里治理无方。”听到这里,阿波罗愤愤地骂道:“整个赛特城连一个能扔大火球的魔法师都没有,没有几个像样的将军,士兵的单兵作战能力极差,看到点大场面就腿软,弓和投石机都是很久没修过的破烂货,就那破弓我能一次拉断十张。”
“唉,而且感觉赛特城那边弓箭手的水平也特别差,和其他城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阿尔忒弥斯感叹地回忆着赛特城士兵在守城战中的表现:“即使是白天也很难射中发动空袭的异星飞兽,士兵也大多都没什么力气,另一支异星部队从侧翼攻城的时候,城墙上的大多数士兵都是一冲就垮了。”
“唉,不过也都干到最后了,挺英勇的。”阿波罗叹了一口气:“拼了小一周,只有那个罗诗薇和十多个一直在她手底下混的士兵活到最后了,其余的几万士兵……”
“打得这么惨……”伊莱欧心下不免为当时在城墙上严阵以待士兵们的结局感到了一丝悲凉:“其他种族的情况会不会更糟糕?”
“这个还不知道。”阿波罗挠了挠头:“精锐组分成了几个小队分别去各个种族查看情况了,他们具体遇到什么情况目前谁也不知道,只能回枫叶城等消息了。”
“不过我感觉是不用担心啦。”阿尔忒弥斯看上去很乐观,还拍了拍阿波罗的肩膀:“巨人族确实要小心点,但是其他的种族都有着很坚固的防御措施啊。你看人类的朗基努斯号称不破之城,融天岛在天上根本没有进攻的方向,异星飞兽根本突不破融天岛的防御屏障。魔族的战略纵深广,各个群岛能够互相照应,魔族士兵的战斗水平也是大陆顶尖。兽族更不用说了,天生的好战种族,兽王芙蕾雅更是个实力可怕的领导者,对这些种族要有信心啦。”
“伊莱欧还是个心系其他种族的精灵啊。”阿波罗感叹道:“我以为你会讨厌那些种族嘞。”
“啊,四处游历了那么久之后对各个种族都有改观。”伊莱欧对阿波罗这个救命恩人以及阿尔忒弥斯这个同族还是比较热情的:“刚离开格兰沃斯那会儿我也觉得除了精灵之外其他人都是用心险恶的家伙,但是相处之后发现完全不是这样,每个种族都有让人敬重的人啊。”
“我和你想法一样。”阿尔忒弥斯的眼中露出了回忆的光彩:“第一次和宙斯他们共同讨伐魔兽的时候我完全不会靠近他们的营火来着,后来互相救了几次命之后也熟络起来了,渐渐地也认识到好的种族远不止精灵一个,性格也更外放了。”
“这家伙当时臭屁的很。”阿波罗指了指阿尔忒弥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手里端着弓,三步两步上了树,在树上铺了垫子就直接睡觉,啥话都不肯和我们说。”
“扯淡,我当时还是自报家门了的!”阿尔忒弥斯争辩道:“还和你们问好了啊!”
“别吹了,你那个自我介绍我当时站那么近都没听清……”
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你一言我一语的争了起来,伊莱欧知道这大概就是这群人平时表达感情的方式,也就没有劝阻,不过觉得稍微有点吵。
万幸这个时候那位上去禀报情况的卫兵走下来了:
“三位,埃拉蒂亚冕下准备好接见你们了,请从这边上二楼吧,冕下就在那里等你们。”禀报的卫兵身边跑出几个看上去比伊莱欧还年轻很多的女孩儿,从脸上放松自在的表情来看刚刚应该是和埃拉蒂亚进行了一场很愉快的谈话。
“好。”阿波罗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发型,对阿尔忒弥斯说道:“我这也是这辈子第一次见永恒月辉长者,还有点儿小紧张。”
“嗯?当时见人皇奥卡姆的时候你不是还开了几句玩笑吗?怎么这会儿就怂了?”阿尔忒弥斯笑呵呵地问着,与伊莱欧一并进入了灼见之树。
卫兵完全不对三人身上的武器进行收缴,甚至灼见之树门口的卫兵只有区区一人而已,这代表着对埃拉蒂亚实力的绝对信任,全天下没人拥有可以伤害埃拉蒂亚的实力,哪怕穷尽阴谋诡计也无法算计到这位与日月同在的伟大精灵——这是全精灵族的共识。
所以迄今为止,精灵族没有发生过哪怕任何一次类似于夺权篡位的情况。
伊莱欧、阿波罗与阿尔忒弥斯就这么走进了灼见之树。
进去的第一个瞬间便能感受到与外界不同的清凉,那副精灵族与巨龙对抗的壁画依旧显眼,英武的巨龙与顽强对抗的精灵一上一下,营造出强烈的压迫感,也更能体现出精灵族的斗志。
而在墙上挂着的那些珍贵花卉的标本则展示了埃拉蒂亚本人的小爱好。
今天没有把守的士兵呢……
伊莱欧一边感受着灼见之树内部的气息一边向内部走着,她上次来的时候能够感受到暗处守卫的动作,但今天什么都感觉不到,精灵族里实力比她强的找不到几个,若是她不能感受到的话那便能证明今天确实没有人守卫。
是因为冕下对自己的实力越来越自信了吗?
还是知道我要来所以没有戒备?
伊莱欧在心里胡乱猜测着,登上楼梯,阿波罗与阿尔忒弥斯就在她身后。
皮靴的鞋跟踩上实木楼梯,发出咚咚的响声,这会儿的伊莱欧也莫名的有点紧张,虽然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劲,但是等她走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攥着千草命法杖的那只手都已经出了不少的汗。
“永恒月辉冕下……”伊莱欧毕恭毕敬的走上最后一级台阶,灼见之树二楼的风景对她敞开,一如伊莱欧上次到来一样风景秀丽,如同一个大花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魔法的原因,伊莱欧在上楼之前闻不到那股沁人心脾的芬芳,但那如茵的绿草一旦呈现在面前,各种花朵的味道便一并钻入了伊莱欧的鼻腔,让伊莱欧为之陶醉。
“您万安。”伊莱欧有点战战兢兢的完成了问候。
埃拉蒂亚就在二楼的正中间,手中撑着她那把法杖,一如既往地穿着那白色的连衣裙,带着恬静安详的面容看着来到此处的人们。
蝴蝶扑扇着翅膀停歇在埃拉蒂亚的肩头,永恒月辉回应了伊莱欧的问候:
“小伊莱欧,你来了,来,看看我最近新栽的几朵花。”埃拉蒂亚笑吟吟地指着在她脚边盛开着的一簇花朵,那花的形状很奇特,有点像是玫瑰,但是一打眼就能看出和玫瑰的区别,伊莱欧认不得这种花,只能简单地称赞几句它们的漂亮。
而这会儿阿尔忒弥斯和阿波罗也登上了台阶,向这位精灵族的绝对统治者鞠躬行礼。
“永恒月辉冕下。”阿尔忒弥斯声音虔诚:“精灵阿尔忒弥斯从外面游离暂时归来了。”
“啊,是小阿尔忒弥斯。”埃拉蒂亚的微笑仍未淡去,她仔细地打量了阿尔忒弥斯一圈,又看向了在她旁边站立着微微鞠躬的阿波罗:“真好,你在外面过得很快乐呀,那么这位就是与你同属一个冒险者公会的战友了吧。”
“是的,埃拉蒂亚长者,我名为阿波罗。”阿波罗的语气也难得恭敬:“久闻永恒月辉的美名,今日相逢不禁感叹百闻不如一见,您比月亮还要动人。”
阿波罗这套词他刚刚在心里都反复琢磨好几遍了。
“哈哈哈哈不要拘礼不要拘礼。”埃拉蒂亚被阿波罗这束手束脚的样子弄得有点忍俊不禁,她挥了挥法杖,地上的青草中结出藤蔓的椅子,正在几位来访者的身后。
“有什么事情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先喝点水。”埃拉蒂亚又挥了挥法杖,几只巴掌大的鸟儿为伊莱欧三人叼来了装有水杯的托盘,水杯中装的是埃拉蒂亚每天都会早起采集的晨露——虽然都是水,但埃拉蒂亚尤其钟爱饮用花叶上的露珠。
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几人接过了埃拉蒂亚送去的水杯,分别向埃拉蒂亚道谢。而后埃拉蒂亚也坐了下去,看着几位冒险者,又看了看伊莱欧:
“小伊莱欧,今天来找我,是否证明你已经考虑好了呢?”
“我的事情不重要,冕下。”伊莱欧微微欠了欠身:“这两位冒险者似乎有很要紧的事情与您禀报。”
“那你们二位先说吧。”埃拉蒂亚的手撑着侧脸,看上去很惬意:“有什么事情呢?”
“禀埃拉蒂亚冕下,我们带来了人类女皇安洁莉卡的口谕。”阿尔忒弥斯看着埃拉蒂亚,用不算快的语速汇报到:“安洁莉卡女皇诚心邀请您带领精灵族与人类一并结成抵抗异星入侵的同盟。”
那一瞬间伊莱欧突然留意到了埃拉蒂亚的表情不对——那张似乎千年不变的慈祥面庞在刚刚的那一瞬间露出了相当程度的难以置信,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阿尔忒弥斯,但那表情转瞬即逝,很快她又以平日里的笑颜看着阿尔忒弥斯:
“小阿尔忒弥斯,在我的记忆里,人类的国王是一位英俊且强大的男性魔法师?”
“回冕下,您说的是上一任人皇奥卡姆·康斯坦丁,他在半个月左右之前去世了,他的孙女安洁莉卡继承他的位置统治人类王国。”阿尔忒弥斯在枫叶城的那些日子也打探到了来自王都的小道消息:“据说是奥卡姆被什么古怪的魔法控制变成了怪物,安洁莉卡将他解救了出来,并且继承了王位。”
“哦……”
埃拉蒂亚的后背靠在椅子上,她看着灼见之树二楼的天花板,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是命运在牵绊着每一个人吗,一个人再怎么机关算尽也无法与命运抗争?”
“冕下,您好像很挂心奥卡姆?”伊莱欧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是啊,那毕竟还是……奥莉薇娅的丈夫……”提到奥莉薇娅,永恒月辉的眸子蒙了一层灰霾:“他死了,我这颗心脏总感觉空落落的。”
气氛稍微沉默了一下——奥莉薇娅是埃拉蒂亚心中永远的伤痕,任哪个精灵心里都清楚。
“总之,新任女皇安洁莉卡的意思是组成一个全大陆规模的同盟对抗异星入侵,人类城邦在不久之前遭遇了异星人的攻击。”阿波罗接过阿尔忒弥斯的话头继续说道:“至于异星人,则是一群——”
“它们的事情我知道。”埃拉蒂亚摆了摆手示意阿波罗不必赘述:“所以,人类的小女皇想要与精灵族和其他种族联盟,是这样吗?”
“是的,埃拉蒂亚冕下。”阿尔忒弥斯将这个简短的报告做了收尾和总结:“您是大陆的希望之星,是最年长的精灵,人类会将希望寄托在您身上也是一件合理的事情呢……”
“是啊,理当如此,我这把老骨头也就该是在这种关头离开森林。”埃拉蒂亚喝了一口水:“这点毋庸置疑,那么两位冒险者来到咏月林区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做的事情吗?”
“嗯……我们想要在格兰沃斯的境内稍微调查一下有没有异星人进攻的可乘之机。”阿波罗说道:“接下来的日子里,会在精灵族排查可能的空间裂缝并尽可能的关闭。”
“精灵族不会有那种东西。”埃拉蒂亚这一次给出的回答非常干脆:“不会有也不可能有,远方的来客啊,这一点我作为精灵族的统治者心里是清楚的。”
“明白。”阿波罗点了点头:“不过保险起见我们还是会在格兰沃斯稍微走上几圈。”
“那就请便了。”埃拉蒂亚的语气不如刚见面时那般温和,伊莱欧莫名觉得这会儿的埃拉蒂亚有点冷淡——可能是因为奥莉薇娅的事情吧,伊莱欧知道自从那位星之精灵离世之后,永恒月辉冕下的神经就一直有点敏感。
“呃,那么关于结盟……”阿尔忒弥斯试探性地问道:“您的想法是……?”
“结盟么?当然是要结盟的。”埃拉蒂亚礼貌的笑了笑:“我理当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给各个种族以指引,所以我答应。如果你还要回人类王国的话,小阿尔忒弥斯,若你不日便要离开格兰沃斯的话,请帮我转告人类的女皇,我过些日子会亲自造访不朽的朗基努斯。”
“明白了,冕下。”阿尔忒弥斯又鞠了一躬。
“您的心系天下让人动容。”阿波罗称赞着,随后与阿尔忒弥斯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既然您已经做好了决定,我们也就不再在这里叨扰埃拉蒂亚冕下了。”
“好,那么伊莱欧要留在这里,你们二位请去好好休息一番吧。咏月林区有几家很不错的酒馆,如果两位累了的话可以在那里先吃些东西。”埃拉蒂亚为这两位冒险者做着简单的旅游攻略:“至于其他的娱乐场所,小阿尔忒弥斯是本地人应该很了解吧,就请你好好招待这位人类客人吧。”
“领命,冕下。”阿尔忒弥斯和阿波罗分别向埃拉蒂亚致意之后便离开了灼见之树的二楼。阿波罗率先离开,阿尔忒弥斯紧随其后。
“我就说冕下绝对靠谱吧。”阿尔忒弥斯用胳膊肘戳了阿波罗一下:“也不知道你刚才在紧张个啥。”
“能不紧张吗?嗨呀,那可是永恒月辉啊。”阿波罗翻了个白眼,随后从自己的怀里找到了在出发之前赫斯提亚抄给他们的报告:
“虽然永恒月辉说过这里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我还是有点小小的放心不下。”阿波罗拿着那张有着赫斯提亚娟秀字迹的羊皮纸一边读着一边对阿尔忒弥斯念道:
“赫斯提亚说空间裂缝会对攻击性较强的魔法产生偏转效果,呃……如果在不能使用攻击型魔法的场合,增幅类型的结界也会因为空间裂缝而产生一定的影响,如果有赫斯提亚的侦查魔法,也会被来自空间裂缝的扭曲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屏蔽。”
有着太阳神剑称号的男人这会儿难得在面对色情书籍之外的文本思考,虽然埃拉蒂亚说过精灵之森内不会有空间裂缝,但阿波罗的性格其实是粗枝大叶下掩藏的心细如发,他不能完全放心,他在想自己和阿尔忒弥斯能够使用的,侦测空间裂缝的魔法:
“赫斯提亚在报告的第二段说诱导装置会在特定情况下对空间裂缝产生反应。”阿波罗认真思考着:“在空间裂缝规模过于庞大的情况下,罗盘注入魔力后会开始转动,距离越近,罗盘转动的速度就越快……那么我的阿尔忒弥斯小姐,你应该没有把诱导装置忘在枕头下面吧。”
“我会那么笨吗!?”阿尔忒弥斯听上去有点恼羞成怒:“上次忘带钥匙是意外啊!”
“嗨呀,带了就好,总之拿出来拿出来。”阿波罗将一只手伸向阿尔忒弥斯,勾了勾手指。
“在这里拿出来么?要试嘛?”阿尔忒弥斯看着阿波罗那展示出认真思考神色的脸愣了一下——这男人不开黄腔认真思考的时候很有魅力:“咱们两个确实都可以向这罗盘里面调动魔力,不过感觉去一些偏远的地方再试比较节省魔力吧。这里……没有存在空间裂缝的可能啊。”
“我们在这里等伊莱欧出来。”阿波罗对阿尔忒弥斯说道:“之前说好了要等她的,反正也要不了多久,试试也没什么损失。”
“你倒是对伊莱欧恋恋不舍啊,话先说在前面我和她不熟哦,别指望我能撮合你俩了。”阿尔忒弥斯有点无奈,但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名为诱导装置的罗盘:“在咏月林区调查空间裂缝这事情我还是觉得离谱,咱们两个的魔力恢复速度都不快,到时候要是因为浪费魔力而耽误任务进度了,回事务所之后你去和宙斯大哥交待好吧。”
“行,大不了到时候老子去挨他的飞踹,反正我这屁股都习惯被他踢了。”滚刀肉阿波罗从阿尔忒弥斯的手中接过诱导装置:“来吧,阿尔忒弥斯,咱们一起注入魔力。”
“是是是……”阿尔忒弥斯将手放在了阿波罗手里的那个罗盘上,象征精灵弓箭手的那股魔力从阿尔忒弥斯的身体内升起,逐渐传导到了这个诱导装置上——事实上作为弓箭手,阿尔忒弥斯的魔力储备已经完全达到了星穹级魔法师的水平,她不需要特意做战前准备,用魔法便能凝结成用以发射出去的箭矢,随着她使用的魔法形式不断变化,射出去的箭矢也有着不同的效果。
“嗯……”阿波罗亦将他作为魔剑士的魔力导入到了诱导装置中。
这会儿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否则可能被这两个人的古怪动作吓一跳:高个子的人类男性和身形婀娜的精灵族共同握着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罗盘,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这两个人在筹备什么炸毁精灵族街区的魔法。
魔力导入到诱导装置之上,罗盘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上面的指针发出了象征开始运行的颤抖,两个人继续注入魔力,但罗盘上的指针并没有什么过于强烈的反应。
“你看我说吧。”阿尔忒弥斯用手戳了戳这个罗盘:“所以说你这家伙有时候就是被七七八八的东西搞坏了脑子——欸?”
就好像是为了回应阿尔忒弥斯的否定一样,两个人手中的罗盘开始了剧烈的颤抖。
上面的指针,就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飞快拨弄一样转动了起来,一圈,两圈,三圈,转速越来越快,直到两位冒险者看不清这个罗盘上的指针。
“啥……?”阿尔忒弥斯那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错愕地看着罗盘,又看了一眼阿波罗,再看一眼罗盘,表达着“我刚刚观测罗盘的方式是不是不对”的想法。
而阿波罗则皱紧了眉头停止了魔力的注入,:
“我他妈一直感觉这附近有问题。”阿波罗飚起了脏话:“你没发现吗?离开灼见之树后我们就感觉不到伊莱欧的魔力波动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随后停止向诱导装置注入魔力的阿尔忒弥斯听了阿波罗的话,在闭目感受了之后也意识到阿波罗所言非虚,立刻进入了工作的状态,认真地思考起了眼下的事态来:“不对,现在要想的是……怎么才能测试出空间裂缝的位置……”
“你不是有那一招鹰隼结界吗?”阿波罗看着阿尔忒弥斯:“用那个吧。”
“那个啊,明白了。”
阿尔忒弥斯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鹰隼结界是她独有的一种结界型魔法,在这个结界中的阿尔忒弥斯可以更快的将魔力转化成箭矢并且拥有更远的视野,同时这个结界更是会对范围内被阿尔忒弥斯视为敌人的目标进行减速与攻击。
当赫斯提亚不在或者情况复杂到连赫尔墨斯都无法探索的环境下,精锐组靠着阿尔忒弥斯的鹰隼结界得到了许多克敌制胜的珍贵情报。
“两位冒险者。”这会儿在灼见之树前面站着的卫兵终于看不下去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那奇怪的举动了:“请问您们这是在做什么?”
“哦,我的朋友刚刚在永恒月辉冕下的指引下学会了新的魔法。”阿波罗当年是在酒馆和宙斯一起编故事的说书人,现场胡编乱造的水平可谓炉火纯青:“想在这里稍微试一下啦,别担心,不是攻击型的魔法。”
“欸?是吗,让我也见识一下。”卫兵看上去兴味盎然:“永恒月辉冕下居然会传授他人法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阿尔忒弥斯什么话都没说,她的表情如当时在赛特城对敌人拉弓时一样凌厉,魔力悄然运转,在她的脚下,由三个光环套成的同心圆悄然张开,圆与圆的间隙中逐渐浮现出古精灵语的符文,而那些符文正随着圆环的扩大而变得密集。
等到阿尔忒弥斯将这个魔法完全施展完毕时,她已经站在了一颗布满符文的六芒星结界上,结界的边缘已经触及到了距离阿尔忒弥斯二百米之外的地带。
“结界魔法?”守卫吹了一声惊叹的口哨:“亮闪闪的很漂亮啊,不过怎么缺了一块?”
那一刻,两位盖亚事务所精锐组成员的眼睛里都写满了极大的震惊。
“这他妈怎么可能呢……”阿波罗脏话不断,看着鹰隼结界唐突空缺的那一块:“不是,我以为我来这里只需要看看伊莱欧还好不好,泡几个精灵族的小姑娘就完事了……”
“我也没法相信……”阿尔忒弥斯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做梦我都不会这么做……”
鹰隼结界那散发着淡绿色光芒的同心圆,在生命之树卓因的位置出现了一块足以完全将那棵大树环绕起来的缺口。
“您们二位刚才开始就有点奇怪啊。”卫兵疑惑地看着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是吃坏肚子了吗?这事埃拉蒂亚大人管不着,得去看医生啊。”
“虽然说这话有点唐突。”阿波罗看着那位卫兵,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我们得再去见一次埃拉蒂亚冕下,请让我们通行。”
精灵之森格兰沃斯·咏月林区·灼见之树二楼:埃拉蒂亚的会客厅
“小伊莱欧,你做好决定了吗?”
当灼见之树的二楼只剩下伊莱欧与埃拉蒂亚后,空气小小的沉寂了一会儿,伊莱欧还在思索着该怎么开口,倒是埃拉蒂亚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啊,是的。”伊莱欧顺水推舟地回答道:“伊莱欧决定不用这件事来打搅冕下了。”
埃拉蒂亚坐直了身体,看着眼前的精灵魔剑士,笑了笑:“千草命那孩子在森林的时候一直很尊敬我,也经常提起你。”
“嗯……”被埃拉蒂亚勾起回忆的伊莱欧有点难过:“她也经常向我提起您。”
“时间过得真快啊,你和她一起参加月下比武的场景我还记得。”埃拉蒂亚的眸中透出回忆的光彩:“你们第一次决赛面对的对手是民众心中已经预定好总冠军的情侣艾丽莎和诺丁顿吧,他们两个也很强呢。”
“是……一场险胜……”伊莱欧也回忆起了那场战斗:“艾丽莎的攻击很快,诺丁顿的魔法也很难缠,万幸千草的法术更胜一筹……”
“你们是最佳拍档啊。”埃拉蒂亚叹了一口气:“千草命还很年轻,我记得只比你大十岁左右,她的路本该很长的。”
“是很可惜……”伊莱欧叹了一口气:“可是也没办法不是嘛?死者不能复生,我能做的也只有多杀几个异星人复仇……”
“我已经说过了呀,小伊莱欧。”埃拉蒂亚的语气依旧循循善诱:“我有办法让千草命复活。”
“是的……但伊莱欧不想因为这件事牵扯冕下您的精力,您的力量还要留存着对抗异星人吧,浪费在伊莱欧这种微不足道的小精灵身上实在是……”
“伊莱欧,你和千草,还有其他所有精灵都一样。”埃拉蒂亚叹了一口气:“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当然希望你们都能好。”
“但我无上伟大的冕下,复活需要什么呢?”伊莱欧提出了一直以来埋藏在自己内心的疑问:“可以告诉我吗?”
说这话的功夫,伊莱欧感觉自己的脑海中止不住地蹦出千草命的身影。
之前已经被时间抚平一些的悲伤又一次变得激烈了起来,而这种悲伤来得实在是过于突然,就连伊莱欧也大感意外,情绪的波动一向不非常强烈的伊莱欧此刻甚至已经有点忍不住泪水,埃拉蒂亚留意到了这点,贴心地递来了手帕。
“好伊莱欧,如果不复活千草命的话,之后你准备去哪里?”埃拉蒂亚没有回答伊莱欧的问题,她这会儿就站在伊莱欧的身边,似乎正准备拥抱这位小精灵。
“我想去……擎天之柱。”几乎是埃拉蒂亚提问的下一个瞬间,伊莱欧就回答了出来。
也就在这个瞬间伊莱欧意识到了不对劲。
我明明不想回答的啊……
为什么直接说出来了?
少女抬起头看着这位有着永恒月辉之称的精灵王,吞了一口口水:
“埃拉蒂亚冕下,您……”
“你能意识到吗?小伊莱欧。”埃拉蒂亚的纤细手掌抚摸着伊莱欧顺滑的长发:“在外面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让你敏锐起来了呢。真让我欣慰。”
是魔法……是永恒月辉悄无声息,极其难以察觉的魔法。
埃拉蒂亚冕下可以通过她那神鬼莫测的魔法来操纵对方做出符合她心中所想的举动。
这个魔法伊莱欧也是之前道听途说来的传言,没想到那个传言居然是真的。
伊莱欧的心里感到了惊诧,但比起惊诧,更多的还是疑惑。
但为什么要问这个,为什么一定要从我的口中知晓我的动向?
伊莱欧的心脏没来由的扑通扑通飞跳了起来。
她看着埃拉蒂亚,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埃拉蒂亚,而是那个在旅馆尝试杀死她的异星神。
可此刻的埃拉蒂亚依旧只是微笑着抚摸她的头,依旧只是在和蔼地盯着她。
这让伊莱欧想起自己拿下月下比武的第三个冠军之后,埃拉蒂亚冕下也是这样温柔地抚摸她,鼓励她,给她如沐春风的温暖。
等到如今,埃拉蒂亚的温柔反而成了一块足以冻结伊莱欧血液的寒冰。
“您要做什么……?”伊莱欧在发抖,她忍不住向埃拉蒂亚发问,而埃拉蒂亚这一次却没有给出回答。
也不需要埃拉蒂亚回答了。伊莱欧自己突然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上发生了什么。
有些事物正在……从她的躯壳深处被抽离。
那一刻伊莱欧的大脑如同要炸裂开一样传出了剧痛,无数纷乱的记忆都在她的脑海中唐突的浮现了出来:从记事起与魔法老师和剑术大师一起踏上魔剑士之路的艰苦,到得知父母丧生之后的伤心,再到孤独的自己被千草命的热情所暖化,一切的一切就如同漫天的箭雨一样难以招架地刺进她的脑海:和千草命的第一次冒险,第一次杀死敌人,月下比武大赛,之后长达几十年的冒险者生涯,斗水怪,战兽群,剿盗贼,寻密宝,杀魔龙,身陷赛特城后被阿波罗所救,遭遇异星士兵后又被提亚马特所救,再到与无上之神的那次会面和拥抱,那一滴凝结着千万种愁绪的泪水在她的肩膀晕开……那些回忆在一瞬间涌上伊莱欧的大脑,让伊莱欧的头如同要碎裂开来一样的痛。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东西,为什么……
我的记忆……记忆是……
薇尔维特小姐说过,肉体死去意味着灵魂在他人的记忆中重生,死而复生会创造新的记忆,所以被复活的灵魂便不再是自己相熟的那个死去的灵魂。
所谓的灵魂……就是记忆、情感与思念,混杂着本能、和感受的集合体吗……这就是……灵魂?
那么现在被强行挤到我脑子里的记忆是……
伊莱欧的眸子陡然瞪大了。
埃拉蒂亚冕下……在抽取我的灵魂……?
痛苦中伊莱欧发出了憋闷着的惨叫,她转过头,瞪大了眼睛盯着永恒月辉,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只是埃拉蒂亚依旧以那亘古不变的和蔼表情注视着她,就好像在注视着一个可爱的婴孩:
“伊莱欧呵,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小精灵,你很懂事,经历得很多,也有着比凡人更强大坚定的意志力。我喜欢你的这种性格。”埃拉蒂亚轻声慢语地称赞着伊莱欧,可伊莱欧头颅的剧痛却愈发的强烈,在这种剧痛中,埃拉蒂亚以那仿佛隔了一层轻纱的声音继续说道:
“你知道祂的存在,甚至与祂有过接触,这样的你非常适合…做我登神长阶上最合适的台阶。”
冕下在说什么?冕下在说什么??
伊莱欧的头已经痛到没办法再思考埃拉蒂亚的话语。
纷乱的记忆潮水中,她就像是个孩子一样无助,她本能地想要顺从眼前这位伟大的精灵之王,本能的想就这样放弃抵抗:埃拉蒂亚的力量已经夸张到了一种类似于“权威”的程度,会潜移默化的打消对方反抗的念头,在这份权威下,小精灵稍一个不留神,就会被随意摆布。
可是……灵魂被抽走的话……灵魂被抽走的话……我就会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要活下来……要活下来……求救吗?要求救吗……
但向谁求救……神会回应我的呼唤吗……无上之主,救我,再救我一次……
“你想呼唤祂对吧。”埃拉蒂亚何等睿智,她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伊莱欧在做什么,她甚至能看到伊莱欧的一缕意识正在尝试离开灼见之树,在感受到伊莱欧对空零的呼唤时,她轻轻地笑了:
“至少在生命之树的附近,任何人的声音和思绪都无法传递给祂,事实上大半个格兰沃斯森林都已经脱离了那个存在的监视,伊莱欧啊,我也活了快一万年了,当然知道祂。”
可恶!
伊莱欧的脸上这会儿全是冷汗,记忆被抽取的头痛影响着她的思绪,让她愈加心乱如麻。
没有办法吗?无法呼唤无上之主,那我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反抗不了,但是我不想死啊!
灵魂被剥离的感觉开始逐渐在伊莱欧的身体上浮现,伊莱欧绝望地感受到身体内的某种东西正在离自己而去。
求生的欲望是这么的强烈,以至于尽管那狂暴的记忆之潮冲击得她头痛欲裂,她还是拼命回忆着有可能的脱困之法。
在来自大脑的剧痛中,伊莱欧回忆起了自己在霍桑山谷中做的那个梦。
在那个甜美又悲哀的梦境中,自己的挚友抱住了自己,对因为悲恸而哭泣的伊莱欧轻柔地呢喃着:
“我也曾经为此悲伤难过,但在刚刚和你的战斗中我明白了一些事情,好伊莱欧,不要哭了,我最好的朋友,当我出现在你的梦里,你就该明白我们的灵魂已经交融到了一起,我没有真正的消失,我与你同在,我的挚友。”
“若你在绝望之时感受到清风拂过,那就是我来到了你身边,若你无聊时看到蔚蓝的苍穹上有一朵悠然的白云为你遮阳,那就是我来到了你身边,伊莱欧,伊莱欧,抬起头,你是最坚强的精灵,我希望你能活得好,希望你能开启全新的旅程,记得吗,小的时候我问你以后要做什么,你告诉我说要做一个为人称颂的英雄。”
千草……你会来帮我吗……
伊莱欧攥着手中那根曾经属于千草命的法杖,那冰凉的秘银法杖已经被伊莱欧的手汗给浸透,被伊莱欧掌心的温度给捂热。
在这份绝望中,伊莱欧看着眼前面色如常的埃拉蒂亚,挣扎着向那根法杖调动着体内的魔力。
魔力点亮法杖顶端宝石的那一刻,伊莱欧感受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轻风。
“我来帮你了,伊莱欧。”
伊莱欧听到了那个声音,眼眶立刻就湿润了。
那是陪她成长,伴她强大,却在中途不告而别的挚友的声音——在伊莱欧注入了魔力之后,千草命的声音在伊莱欧的身后响起,而伊莱欧则看到了那缕光芒。
那是绿色的光芒,象征着千草命的本源魔力。此刻那光芒组成了那位挚友的轮廓,在伊莱欧的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伊莱欧:
“她想害你,但别害怕她,伊莱欧,不要因为她是永恒月辉冕下就怕了她,你是自由的小精灵,只要你想,天下就没有能拘束你灵魂的事物。”
“千草……”伊莱欧的内心被无数种情感充斥着,她下意识的念出了为自己所怀念的友人的名字,随后立刻害怕的闭上了嘴巴,在那边,埃拉蒂亚依旧面色如常,仿佛大局已定。
“别担心,伊莱欧。她不懂友情与爱的力量,她不会知道我的存在,她看不到我,接下来我将保护你的灵魂。”千草命的声音似乎在笑:“像是月下比武的时候一样,记得吗?你尽管遵从你的内心行事,我来护你周全。”
话音刚落,那象征千草命存在的光芒正变得越来越强盛,强盛到连伊莱欧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埃拉蒂亚对此依旧没有察觉,而在这份刺眼光芒的照耀下,伊莱欧能够明确地感觉到自己的头已经不会再痛了,大脑中的思绪也可以被控制,她不会再被强制回忆起那些大大小小的过往了。
“这场仗很难打呀,埃拉蒂亚冕下要比以往的对手要强上百倍,是精灵族亘古不变的伟大图腾。但怀揣着勇气上吧,你不是孤身一人,我的好伊莱欧,你不是孤身一人,永远都不会是……”
千草命的声音逐渐变得轻柔飘渺,等那声音最终如同风一样飘向远方时,伊莱欧也再不能感受到那在她身后抱住她的友人的身影,伊莱欧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魔法,只是眼前的埃拉蒂亚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诧表情:
“小伊莱欧,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将自己的灵魂保护起来的吗?”
“我……”伊莱欧看着手中原本属于千草命的那根法杖——法杖的顶端原本有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绿色宝石,如今那块宝石已经悄无声息地化为了被轻风吹向远方的粉尘。
“我不知道…但我不会把灵魂给您的……”伊莱欧的声音在颤抖,随后她向后纵身一跃,魔剑士的身体素质让她与埃拉蒂亚拉开了一大段距离,来到了通向一楼的楼梯口:“我要离开……”
“你觉得你还走得了吗?小伊莱欧。”埃拉蒂亚笑了,而伊莱欧则发现通向一楼的楼梯口已经被藤蔓彻底封住了,那藤蔓看上去有半人粗细,质地坚韧,根本没有被强行破开的可能。
伊莱欧知道虽然事出突然,但现在已经来到了一个不反抗就一定会死的局面。
似乎已经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伊莱欧也完全萌生不出用语言劝说埃拉蒂亚放弃的想法,所以——
“您真的不打算放我走对吗?”伊莱欧做了最后的确认。而埃拉蒂亚则轻轻地笑了:
“是的,我的好伊莱欧,如果不得不伤害你,我很抱歉。”
伊莱欧将霜歌拔了出来,冰蓝色的魔剑闪烁着光芒,在几天的休息和与空零的邂逅中将身体状态提升到最佳的伊莱欧,向着那在精灵族中受万人敬仰的至高存在拔出了武器。
伊莱欧和其他精灵一样尊敬崇拜着埃拉蒂亚,但她更爱自己的生命,她不会轻易被任何人杀死。
哪怕对手是与大陆几乎一样悠久的精灵之王,伊莱欧也亮出了反抗的兵刃。
魔剑霜歌在空气中曳出了光芒的剑弧,伊莱欧率先发难,像是一支离弦之箭一样冲向了埃拉蒂亚。
而埃拉蒂亚只是站在那里,轻轻用法杖敲击了一下地板,一道闪电便直射伊莱欧的面门。
而伊莱欧则立刻闪身躲开,从另外一个角度冲锋,与此同时召唤了冰箭伴她前行,剑锋与冰箭破开空气直奔埃拉蒂亚而去。
埃拉蒂亚轻轻晃了晃法杖,空中的冰箭瞬间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击碎,除此之外,外一根绿色的光矛也直奔伊莱欧的下腹刺来。
而伊莱欧则立刻用霜歌抵挡,与招架千草法术的感觉不同,埃拉蒂亚的光系魔法打在伊莱欧的剑上给了一种她在直面空中降落的巨石一样的沉重压力,如果换做以前的话恐怕伊莱欧会被这一招直接击飞,但现在的伊莱欧在实力上已经强大了很多。
她能一路扛着埃拉蒂亚的光矛前进,她不知道这场战斗要进行到什么程度为止,但她不打算这么束手就擒,如果要杀了埃拉蒂亚才能保全自己的话,那伊莱欧会杀埃拉蒂亚的。
灼见之树的直径非常可怕,但两人的距离本就不远,随着伊莱欧的推进,精灵王与小精灵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短。
三十米,二十米,五米……二人的距离已然是近在咫尺,霜歌终于斩碎了埃拉蒂亚射来的光矛,但埃拉蒂亚随后又召唤出了数个结界,结界中泛起的光芒屏障在伊莱欧的四周联结,想要将伊莱欧封住。
而伊莱欧则凝结着自己的澎湃魔力直接刺破了面前的屏障,继续向埃拉蒂亚冲锋。
无数只藤蔓组成的手从伊莱欧的脚下伸了出来,抓向伊莱欧的四肢与喉咙。
刚才是雷系,然后是光系,接下来又是植物系。冕下到底掌握了多少种属性的魔法?
伊莱欧一边惊愕地想着,一边改变了剑路,灼见之树二楼的地板上,少女的剑刃舞得飞快,伊莱欧又一次跳起了那支美到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杀人舞,藤蔓被斩断剁碎,伊莱欧在绿茵之上迅捷地跳动,而埃拉蒂亚似乎也明白自己没办法非常轻松的制服伊莱欧,她又挥了挥法杖。
这一次是想要在身后束缚住伊莱欧的怪物影子。
伊莱欧飞速回身,长剑绕身体一周斩碎虚影之后再次向埃拉蒂亚冲锋,迎面冲来的是埃拉蒂亚释放出的火龙。
而伊莱欧则发挥着自己作为顶尖魔剑士的优势,魔力凝成了一道冰的护盾,直接帮着她硬抗下了那头火龙的撞击,伊莱欧的魔力含量也相当可怕,至少在埃拉蒂亚的这个魔法面前并没有吃太大的亏,依旧能保持身体的平衡。
火龙消散,伊莱欧的肩膀被冲击力给撞得疼痛且麻木,但这无法阻止伊莱欧继续冲向埃拉蒂亚——在战斗宣告开始之后,伊莱欧一直尝试着冲向埃拉蒂亚,与她近身战斗逼迫她无法使用太强的魔法,这是剑士与魔法师对战的基本要义。
可两个人的距离好像一直都没怎么缩减,这让伊莱欧感到心里没底,但事已至此她还是必须冲上去。
霜歌挥砍出了炫目的光弧直奔埃拉蒂亚而去,埃拉蒂亚召唤藤蔓将其阻挡,随后又是一记光矛刺向伊莱欧的面门,伊莱欧勉强转身闪开,面颊被划破,鲜血流了出来。
二人的距离进一步缩短,而埃拉蒂亚则面无表情的继续释放着魔法牵绊伊莱欧的脚步,伊莱欧也以眼花缭乱的剑法破开一道道阻碍,向着埃拉蒂亚继续冲锋,艾比鲁夫钢所制成的魔剑光芒大放,随着伊莱欧的魔力外放到极限,七八道霜歌的剑影也跟随着伊莱欧一并向前。
这一道道剑影帮助着伊莱欧挡下埃拉蒂亚的一次次攻击,埃拉蒂亚站在那里,不紧不慢地用一个个魔法阻挡着伊莱欧的脚步,但伊莱欧身边的剑影帮助着少女化解了那些魔法。
距离越来越近,伊莱欧意识到时机已然成熟,她用力蹬了一脚地板,纵身向埃拉蒂亚跃起。
“你真的变得很强了,小伊莱欧。”埃拉蒂亚叹了一口气:“再厉害一些的话,连我都没法轻松地处理你了呢。”
在这个叹息声中,伊莱欧的霜歌直接贯穿了埃拉蒂亚的胸口。
而后,原本站立着的埃拉蒂亚的身体,化成了一根又一根的藤蔓——这是连空零都能骗过的魔法,想要骗过伊莱欧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伊莱欧甚至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原本组成埃拉蒂亚身体的藤蔓就缠住了伊莱欧的身体,藤蔓的缠绕凶狠且凌厉,几乎立刻就将伊莱欧缠绕成了无法自如活动的姿态。
“灵动的蝴蝶,穿行在林间的鸟儿。”
在伊莱欧拼命尝试从触手中挣脱的这段时间里,真正的埃拉蒂亚从通向生命之树的那条通道走了过来,她依旧满面笑意,注视着藤蔓将伊莱欧的四肢不可抗拒地缠紧,只在几秒钟之后,伊莱欧手中的剑就被藤蔓夺走,纤细的精灵少女被挂在了天花板上,而在下面的埃拉蒂亚就如同念诵诗歌一样继续说道:
“但哪怕再怎么灵活,也终归是森林中的生物,无论如何都无法在自然的无形束缚中逃脱呢。”
“您到底……怎么了……”被控制住的伊莱欧看着从生命之树那边走来的埃拉蒂亚,脸上写满了不敢相信:“您不是这样的……”
“我一直是这样。”埃拉蒂亚笑了:“或许从生命之树被祂剥夺权能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是这样的精灵了。”
“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