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腊月二十四,按照农历是过小年,这天西门庆到来旺儿家,亲切慰问本公司的员工来了。来旺儿眼睛笑咪成一条缝,紧紧握住西门庆的手道:“感谢领导同志关心我,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看我,我今后一定要好好工作。”西门庆道:“对,好好工作,好好工作,就像歌中唱的那样,好好工作才有好的生活。”惠莲在一旁笑道:“我们有没有好的生活,还不是全靠西经理扶持。”西门庆朝她丢个眼色:“妇人莫提扶持二字,这方面做得还不够,来旺儿只要听话,以后我多搞政策倾斜,让你们家在致富路上快马加鞭。”惠莲道:“我家来旺儿是个老实人,领导的话,他句句当最高真理听呢。”

        见妻子同西门庆一递一句话儿搭腔,来旺儿没插嘴的空隙,忽然想起前不久买的雀巢咖啡,说道:“西经理慢慢聊,我去煮杯咖啡。”说着起身往厨房去了。见客厅里只剩两个人,西门庆心中窃喜,恭身问道:“妇人,今天是什么日子?”惠莲答道:“腊月二十四。”西门庆继续问:“腊月二十四又是什么日子?”惠莲瞅他一眼,脸儿红扑扑地答道:“是小女子的生日,莫非西经理连这个也知晓?”西门庆微微笑着,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就是特意来祝你生日快乐的。”说着在惠莲手上轻轻捏一把,惠莲心领神会,递个媚眼回答道:“西经理是个大忙人,还记挂着小女子的这种芝麻小事,真是叫人感动。”

        说话间,来旺儿的咖啡煮好了,只见他腰间围块围裙,手托不锈钢盘子,像星级宾馆里的侍者,规规矩矩把咖啡放在茶几上。惠莲问道:“放糖没有?”来旺儿道:“放了。”惠莲仍然撬开了糖盒,又往杯子里加几块方糖,才递到西门庆手上。西门庆抿一口,闭起了眼睛,像享受人间至极至乐一般,好半天才夸张地独白了句广告词:“真是滴滴香浓,意犹未尽呵。”

        扯淡的话说完了,西门庆开始谈正事,最近一段日子坐惯了主席台,西门庆言辞间沾染上不少官场习气,说话捏腔拿势,像领导干部作报告似的。“来旺儿,我这家公司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从一家普普通通的小药店,发展壮大到今天几十人的规模,也不容易。当然首先得归功于党的政策好,归功于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归功于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其次也归功于公司的一些元老派,除了你来旺儿外,还有来保、来安、来友、来兴、来昭等等,都是西门庆医药公司发展史册上的功臣。”

        来旺儿静静聆听领导的教诲,可是听了半天,仍然如坠云山雾海,一点也不得要领,于是说道:“西经理,我没多大文化,不会来这些虚的,有什么事领导尽管吩咐就是。”西门庆笑道:“来旺儿果真是个急性子,我才说了个开场白呢。”惠莲也在一旁抢白道:“领导讲话,你胡乱插个什么嘴?”来旺儿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边搓手一边“嘿嘿”笑着。

        西门庆问来旺儿道:“最近注意看中央电视台节目没有?”来旺儿直捅捅地答道:“忙得连撒泡尿的功夫也没有,哪里有闲心看那些劳什子。”西门庆批评他道:“来旺儿,不怪我说你,无论怎么样忙,政治学习一时一刻也不能放松,不然就得落后,落后就会挨打。”惠莲笑吟吟地在一旁补白说:“莫听我家来旺儿嘴上这般说,其实他有时候也爱捧个书本读呢。”西门庆想,来旺儿看个狗屁书,他捧的是地摊上的黄色杂志!看在惠莲的面子上,西门庆终于忍住没把这话说出口。

        西门庆道:“最近中央电视台有个关于打假的专题片,反映河北无极县制造、贩卖假药的情况,我看了后寐食不安。”说着瞅惠莲一眼,继续道:“弟媳妹也不是外人,有些话儿我在这里不妨直说,河北的假药市场一旦被取缔,我们医药公司的利润将会大幅削减,就拿阿胶一宗药来说,前几年从山东东阿阿胶厂直接进货,利润不到百分之十,后来转为从河北无极县进货,利润升到百分之三四十以上,这个情况我不说来旺儿你也知道的。”

        来旺儿连连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惠莲对医药行业内部那些关节不甚了解,听西门庆说了许多,心中也有了点眉目,笑着恭维道:“西经理明察秋毫,从中央电视台一个普通节目想到那么多,佩服佩服。”西门庆谦虚地说:“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在生意场上,身不由己,有些东西不去想还不行。”

        惠莲道:“西经理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一心一意图谋公司的好前途,我作为一名职工家属,在此向西经理致以深深的谢意。”说着站起身要向西门庆鞠躬,被西门庆笑着拦住了,说道:“不言谢不言谢,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惠莲说:“只可惜了我们来旺儿一介平民,也没多大本事,帮不上领导什么忙,不过西经理只要还看得上我家来旺儿,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没有二话说的。”

        听惠莲嘴上像抹了蜜似的甜,西门庆心中喜欢得不行,说道:“哪里有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事儿,要说公司业务嘛,不外乎是多跑跑腿儿,多说说话儿,多送送红包儿。”说着说着,脸上不禁露出了难色:“本来我已经想好了,再过几天就是春节,公司在外头的业务也不想做了,让职工好好过春节,等正月十五闹完元宵后再出去跑。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河北那边又出这种事儿,如果河北无极的药材市场真的查封,我们公司的进货渠道就被堵死了,经济上是个大损失,看来只有派人立马去一趟。”

        惠莲道:“这有什么难的?让我们来旺儿跑一趟不就结了。为了公司的发展,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又啥了?”说着连连朝来旺儿使眼色。来旺儿拍着胸膛说:“西经理莫为这点小事犯愁,我去就是了,保证马到成功。”西门庆道:“来旺儿能去一趟,我最放心,要进什么货,回头来公司一下,我开了个清单,照上面的药品进就行。不过呢,我也不会让来旺儿白跑这一趟,奖金少不了这个数。”西门庆竖起一根指头,是1000元的意思。

        惠莲道:“哎哟,看领导说的,提什么钱不钱啊,莫非没钱我们来旺儿就不去了?领导看我们来旺儿是那种人吗?”来旺儿本来想讨价还价,争取把奖金价码再提高点,见妻子惠莲这般说,也不好开口了。西门庆说道:“奖金还是要发的,不管是谁,只要跟了我西门庆,我从来不会让他白跟一趟。”再说了一会话,西门庆起身告辞,桑塔拉轿车停在门前不远,他打开车门,发动引擎,轿车轻轻一抖,一溜烟地开跑了。

        来旺儿和惠莲送走西门庆,赶紧回家收拾行装,准备搭乘当天晚上去河北的火车。来旺儿乞着脸说:“那样赶急作甚?等过了今晚,明天一早动身吧。”惠莲知道来旺儿的心思,嗔道:“自家仓库的粮食,放在什么时候吃不行?”来旺儿说:“原本想趁春节休息,同夫人好好快活几天的,偏偏遇上这种事儿,夫人难道这点面子也不给?”惠莲只好依了他,夫妻二人早早洗澡上床,搂搂抱抱恩爱了一夜。第二天清早,来旺儿提着旅行包,独自一个人悄没声儿上了去河北的火车。

        04

        来旺儿出差了,按照惯例,惠莲一般都是回娘家小住几天。可是这一次惠莲没回娘家,她在心里头思量,西门庆把来旺儿打发去了河北,兴许这几天会来看她呢,惠莲没有呼机,联系起来不方便,她也不想打西门庆手机,那样太直露,爱情还是含蓄点好,因此只能待株守兔。

        果然,到了腊月二十六,天刚擦黑,西门庆手中拎一盒蛋糕,笑咪咪地出现在她面前。

        西门庆道:“前几天弟媳妹生日,我也没好带什么礼物,现在补上不迟吧。”惠莲接过那盒生日蛋糕,说道:“西经理真是个有心的。”西门庆说:“我这人,向来经不住表扬,人一说我个好字,就再也按捺不住,腾地一下蹦到云天雾海中去了。”

        惠莲不说话,望着他只顾抿着嘴笑。西门庆问:“莫非说错了话,惹得妹妹如此发笑?”惠莲说:“我就知道你要来的。”西门庆是个色胆包天的主儿,一手揽过惠莲的脖子,飞快往她脸上亲了一口,呐呐说道:“好个聪明妹妹,我有心事也瞒不过你,实话说了吧,自打前几天在公司见到妹妹的身影儿,我就再也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了。”

        惠莲红了半边脸儿,推开他的胳膊,说道:“领导别拿我取笑了,谁不知道西经理在我清河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爱戴西经理的女孩儿用轮船载、用火车装,千船也载不尽,万车也装不完,哪里能看得上我们这种的。”

        西门庆笑道:“惠莲忒夸张了。天上的星星成千上万,我只摘那最亮的一颗;清河的女孩儿成千上万,我就看上了你一个。”惠莲妩媚地一笑,说道:“西经理,我可是个经不住哄的,你要再甜言蜜语哄我,不怕我粘上你了?”西门庆说:“粘上正好,惠莲是黑夜里明亮的灯光,我就是那扑火的飞蛾,即使被惠莲妹妹那把火烧焦了,也无怨无悔,人生难得一场快活。”

        说着上前将惠莲按倒在沙发上,就要做那云雨之事。惠莲喘着粗气,双手按住自己的裤带说:“没想到领导也是个性急的。”西门庆道:“什么领导,听起来好生分,叫我庆哥。”于是惠莲改口叫他庆哥,说道:“亲亲庆哥,来旺儿也不在,不如我们起来先喝酒聊天,亲亲热热说会话儿,再做那些事也不迟。”西门庆拍拍惠莲的屁股,笑道:“我的肉,你倒是个有情趣的,依你的,快去买些啤酒、卤菜。”说着从身上掏出张百元钞,塞到惠莲手上。

        惠莲也不推辞,接过钞票,整理一下方才弄乱的衣服,涂脂抹粉一番,兴冲冲出门去了。不一会儿,便买回一大提兜卤菜,计有猪头肉、猪耳朵、猪蹄筋、牛肚、凤爪,凤翅、烧烤羊肉串等。西门庆问:“好惠莲,这屋里就俩个人,买那么多作甚?”惠莲说:“俩个人不正好图个清静?多买些菜,是想把庆哥多留几天,省得再上街去买。”说着从提兜里拿出两瓶清河大曲,又道:“眼下冬天,喝青岛啤酒凉牙,我擅自作一回庆哥的主,就喝清河大曲吧。

        我酒量不行,也情愿陪庆哥喝几盅,逗个乐子。”

        西门庆见惠莲这般能说会道,高兴得把她抱起来坐在怀里,亲着嘴儿说道:“小乖乖,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人才呢,凭你这张三寸不烂之舌,谈业务说不定比来旺儿还强。等春节过后,你到我公司来上班吧。”惠莲道:“庆哥这是揶揄我吧?”西门庆道:“我句句说的都是真话。”

        惠莲兴奋不已,像只快乐的小燕子,贴在西门庆耳边呢喃低语一阵,又从他怀里跳下来,进到厨房拿来一摞碗筷,在小方桌上摆放停当,然后重新飞回到西门庆的怀里,端起酒杯往他口里喂酒。西门庆把那口酒吞了,第二口酒,却迟迟不肯吞下,要嘴对嘴往惠莲口里送,惠莲是个多情的,张开嘴将西门庆那口酒接了,脸上顿时飞上一朵红晕,目光也渐渐迷离,搂着西门庆的脖子道:“庆哥当心把我灌醉了,到时候玩不了个尽兴的。”

        西门庆道:“贵妃醉酒,是古代美人图中的一绝,今天让我饱个眼福,看看惠莲醉酒是啥样儿。”说着端起一怀酒又要往惠莲嘴里喂,哪知道惠莲是个有酒量的,也不躲闪,一口便将那杯酒吞下了。西门庆再喂酒时,惠莲不肯吞下,学着西门庆的样儿,要嘴对嘴往庆哥嘴里送,西门庆也张口去接了,却半天也不松开,用舌尖去舔她的舌头。

        就这样你递我一口儿,我递你一口儿,俩个人如胶似漆地粘在一起,边喝酒边说话儿,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惠莲抬头一看,墙上挂钟指在11点上,于是说道:“平时一个人在家,总感觉时间那么难熬,今天一晃就到11点钟了。”西门庆像个哲学家似的说:“痛苦的时间各有各的痛苦,幸福的时间却是一样的——都是恨时间过得太快。”

        惠莲附在西门庆耳边小声说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去歇息吧。——庆哥整天为革命工作操劳,怪辛苦的。”西门庆在她脸上拧一把,说道:“骚妮子,我也正等着你说这句话呢。”

        惠莲扭着屁股,先进到卧室里边铺床迭被,然后又坐回到西门庆怀里,嗲声嗲气地说道:“庆哥,我要你抱——把我抱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