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金家。
“师弟?”
伴随着两三声敲门声,门口传来柳春风的声音。
而一声慵懒的回应从房里传来,“啊,起来了……起来了……”,安静了一阵后,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有小变大,于是紧闭的房门被拉开,睡眼朦胧的叶灵龙就这样出现在了门后。
心中对凤姐姐天还没亮就把自己叫醒暗暗感激着,叶灵龙看着此刻阴着脸一身道袍的柳春风,继续假装还未睡醒道,“怎……怎么啦……”
“邢大仁找上门来了,快点换衣服,去议事厅,”柳春风一改平时和煦的样子,显得有些焦急,甩下这句话之后,便又匆匆离开了,“我还要去找金先生,一会议事厅见。”
“哦,好!”
意识到事情可能很严重的叶灵龙也连忙转过身,顺手捎上门,开始穿戴了起来。
一阵忙活之后,叶灵龙冲出房门,却看见一身锦袍的金富贵和柳春风迎面走来,于是三人一同朝议事厅走去。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啊?”望着皱眉的师兄,叶灵龙又看了看另一侧的金富贵,不过却无法在他的脸上读到任何的情绪。
“师妹还没回来,昨日江兄下榻旅馆被炸毁,今天一早邢大仁又找上门来,说有人看见疑似师妹的身影在一起屠杀的现场……”柳春风加快了脚步,而原本并肩而行的金富贵此刻不得不小跑了起来,这才跟得上。
“我说,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呼……呼……”金富贵卖力地喘着气,在一旁发问道。
“因为那场屠杀发生在你的地盘上,”柳春风推开议事厅的门,里面一脸严肃的邢大仁和溯流光已经在等待了,“事不宜迟,人都到齐了,请邢大人您开始吧。”
“嗯,今日清晨东区衙门有人击鼓,称昨日在贫民窟中有怪事一桩,歌鼓声不断,酒气冲天,而一名捕快前去查看,却只发现满地尸体,血流成河,死者一百七十一人,唯一人幸存,而那人却也称只记得喝酒作乐,而最后昏死在人堆之下这才得以幸存……”邢大仁脸上表情严峻,显然在京城中发生这种事情对他脸上也不过去。
“而他唯一记得的事情,便是记得有一红色短发的女子在群人中央,似是被绑住了还是如何,不过他只顾得喝酒,却也没多关注了……”叹了一口气,邢大仁坐了下来,继续道,“我也见过柳大侠你的师妹,同样也是一头红发……希望只是我多想了,哎。”
“而十多分钟之后,我赶到现场的时候,注意到大部分的尸体皆为刀伤,唯有一具躺在中央的似乎是死于拳脚,那一具尸体我已经提前让人送去仵作那了,若是你们想去检查的话,自是无妨……”
看着此刻将不安与关切挂在脸上的柳春风和叶灵龙,溯流光又看了看满脸肃穆的邢大仁,插嘴道,“邢大人,在下一介匹夫,不过也略懂医术,不如我们现在就去仵作那,边走边说?”
“这样也可……”看着自己身边这个比叶灵龙还显得年轻的孩童,邢大仁虽然心底并没有抱什么期待,不过却还是同意了。
然而金富贵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语,“欸,这个小屁股又是从哪里来的啊,还略懂医术,是找不到奶喝了吗?来来来,叔叔给你点钱去买奶,这里是大人的事情……”
此刻已经冲出门外的柳春风和紧随其后的叶灵龙自然是没有听到金富贵的声音。
而邢大仁看着二人飞逝的身影,也是夺门而出,在后面无奈地喊道,“你们知道六扇门在哪里吗,等等我啊!”
“喂,你们一个个都练武功,我怎么办啊?”
看着同样施展轻功追出去的邢大仁,仍然在因为之前一段小跑而不断喘气的金富贵不满地吼道,“你把我从房间里拉出来,然后又就这样抛弃我!太太太太……呼呼……过分啦!欸?”
感到腿上传来一阵推力,金富贵低下头来,却看见刚刚那被他鄙夷的黑发孩童正在戳自己。
“金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金先生一路哦……”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大出好几倍的金富贵,溯流光用稚嫩的声音十分礼貌地说着。
“你?你个小屁股能把我搬得动的话,那当然没问题……”不同于邢大仁,金富贵将自己的不屑完全表露了出来,“我还是慢慢小跑过去吧,反正也知道在哪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金富贵一阵阵怪叫,金府人只看见一个肉球就这样诡异地悬浮在地面上大约半米,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平移着,表面还有些许肉浪因为风速而波动着,而只有通过声音才能判断出,那正是他们的家主。
“你你你你你!!!!在干什么啊啊啊啊!!”
在一阵仔细观察之后,一些眼尖的金家人才能看到,原来金家主的身下还有一双腿正在飞速地奔跑着,不过因为和金富贵相比太过渺小,这才难以察觉。
确说溯流光在得到金富贵同意之后,双手径直托起了比自己圆润好几倍的金富贵,就这样催动起轻功也奔跑了起来,试图追上前面三人。
“快把窝窝窝放下来啊啊啊!!”
感受着风吹肉浪的刺激感,金富贵继续嚷嚷着,“不要啊,为什么你还上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放我下来!!!!”
随着溯流光举着金富贵就这样一跃而起飞上树梢,转而跳在房檐上,金富贵此刻嗓音尖得仿佛一个正在被强暴的黄花大姑娘。
“我们已经快追上他们了哦,”溯流光此刻笑得十分单纯,就好似真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孩童,“叔叔……”
“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我我我错了!!!噫噫噫!!你为什么又从房檐下跳下来!!!别再跳上树了啊啊啊啊啊啊!!!”
“我们真的快到了吗?快停下来啊啊啊啊!!哇哇哇哇哇哇!!爹啊!!我错了!!呜呜呜呜对不起!!”
在之前短短几分钟之内就被托着从树上与街道之间来回穿梭了十数次的金富贵此刻无助地蹬着双腿和双手,哭得像个只有两百斤的胖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吹打在脸上的风这时已经停歇了。
“那个……金先生……你……没事吧?”
耳旁传来叶灵龙关切的声音,金富贵这才停下了哭泣,而随后身下传来溯流光人畜无害的声音,“我看金先生应该是中了风寒,等会我给金先生扎上几针应该就没事了。”
“哇!不要啊!!!”
被巨大的恐惧驱使着,金富贵不知从哪里聚集了一股力量,突地从溯流光的手上弹了起来,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圆润的弧线,就这样摔向地面,而就在他要落地时,却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瞬间就安稳地站在了地上。
随后柳春风的面庞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漂亮!!”
看着柳春风一手太极拳将金富贵身上的力全部卸走,旋转几圈之后将其安稳地放在地上,邢大仁在一旁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而很快意识到这并不合适,又收了声,“咳咳,既然我们都到了的话,那就进去吧,跟着我。”
“谢……谢谢……呼呼……哼!”
对着此刻已经转身跟着邢大仁的柳春风说了一声谢谢,金富贵又回头瞪了溯流光一眼,却只看到溯流光那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
后背又涌起一股寒意,金富贵连忙也跟了上去。
众人到达殓房之内,而跟在最后的溯流光却听得前方的叶灵龙发出一声“江哥哥”惊叫,便也急忙越过金富贵,走到了那一具此刻放在正中央的尸体前,原先平淡的脸瞬间就暗了下来。
“这就是我说的那具,被拳脚功夫所杀的……”邢大仁还想继续,却被溯流光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
“死因是丹田破碎,玄阴真气与外来另一股真气在缠斗之中游经四肢百骸,造成全身多处内伤,加之之前他……他就已经受了严重外伤,最后气血衰竭而死……”
走到尸体面前的溯流光一双原先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失去了焦距,一双手轻柔地抚过此刻躺在桌上的那具尸体,寒冽道,“确实是拳脚功夫,而且这拳劲刚猛,不过唯有丹田上那一拳夹杂内力。”
看着那双此刻被打得不成形状而失去光泽的双眼,空洞洞地盯着自己,溯流光冷如坚冰的声音突然裂开了一条缝,哽咽了起来,“之后……面门……面门上的那些……那些只是单纯的过度杀戮……”
“这……”感受着此刻那貌如十来岁孩童的话语之下暗涌着的悲痛,邢大仁还想说些什么抚慰的话,但是却又无法说出口。
而说来奇怪,作为一个父亲来说地邢大仁此刻看到的,竟然是一个父亲失去自己心爱的孩子时候的悲痛欲绝。
努力将一口口水从喉中咽下,溯流光有些颤抖的手抚上房中那尸体的脸,将其一双之前仍然睁开着的眼睛缓缓合上,“他……死不瞑目啊……死不瞑目啊……江儿……江儿啊……你……你不是说好了还要带我去吃烧鹅的吗……”
溯流光颤抖的声音落在房间冰冷冷的青石砖上,碎成粉末,于是整个殓房也就直接陷入了死寂,就连站在最后面的金富贵也很识相的闭上了嘴。
连呼吸都变得难以听闻,时间便成了这个房间里唯一流动的东西,过了好一阵子,溯流光这才继续以冷硬的声音道,“死者丹田处的伤口和全身经脉断裂程度说明袭击者拳中夹杂内力并不充沛,然而从附近毛发的灼烧程度来看,应是纯阳内力。”
“丹田处除了烧伤与拳印,并没有多余的伤痕,当今天下纯阳武功,伏龙坛拳法多数早已失传,然而其拳法刚烈凶猛,倘若击中绝非是这般摸样。所以袭击者要不然是凭借着极其深厚的纯阳内功模仿出内家拳的痕迹,要不然施展的便是极其高深的内功拳法。”
“然而倘若是极其深厚的内力的话,经脉必然不会是这般破碎的毫无规律,而会是十分均匀……所以……”溯流光的目光从躺在中央的尸体之上移开,转而盯向此刻面色也能黑出水来的柳春风,语气中夹杂着些许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的敌意,“我希望柳贤弟还能给个解释,这伤痕,应该是武当功夫吧?”
“从伤口看确实没错,不过正统的武当纯阳拳拳劲绝非如此凶猛,而应该是和煦自然才对……”稍稍向前靠近,柳春风端详了伤口片刻后,转向溯流光点头道。
“武当拳法……怎么会?”在一旁没有作声的邢大仁惊叹道,“我听幸存者说,还有一红发女子也被绑住,还以为是令师妹……”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师妹从昨日起就不知所踪,今日看见她心上人这般惨状……”柳春风在提到心上人时,朝着此刻又转而呆呆望着尸体的溯流光那边看了一眼,果然见他脸上那淡淡的敌意消退了些许,“你所说的那被绑住的红色短发女子,十有八九就是我师妹了……”
“无论是谁……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也不知道是金富贵的错觉还是如何,在溯流光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只觉得房间中的温度也瞬间变得冰冷刺骨了起来,而这也让他感觉有些坐立难安,而看着其他几人又陷入了沉默,他插嘴道,“所以,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金先生对你家的新金计划想必是十分了解吧。”神色复杂地又看了看溯流光,邢大仁回应道。
“那是我亲手批的啊,我在贫民窟那边买了一块地,打算把住房全部翻新一下,不过现在还没开工呢……”大概是因为提到了和商业有关的事情,金富贵又摆起了他那一副和气生财的表情,脸上的不适也消去了些许。
“根据我这边拿到的文书看,你打算的不是翻新吧。准确的来说,你买下地后,是打算新建一些居民楼,然后将房屋出租给当地居民,不过却似乎遭到了很严重的反对呢。”
将手中一份文件又翻了翻,邢大仁眯起眼死死地盯着金富贵打量了起来。
“没错,确实是居民区,我也确实遇到了一部分当地居民的反对,不过这些我都已经解决了……”摸了摸鼻子,金富贵脸上依旧是一副和气生财的表情,继续道,“不过现在出了这么一出戏,对我生意可不好啊……”
“哦?都解决了?那为何前几日在东区衙门还有人关于你这新金计划击鼓鸣冤呢,我这老大粗虽然没有生意头脑,不过也看得出,这些人死绝了对你恐怕是一件好事吧?”
眼睛依旧没有离开金富贵,邢大仁又朝着他走近了几步,显得咄咄逼人。
“一小部分人总是欲求不满的,你说的那击鼓鸣冤的,没猜错应该是叫李狗蛋吧,他要五百两黄金才肯离开,不给的话就报官,邢大人说说你觉得这合理吗?”
看着已经完全堵在自己身前的邢大仁,金富贵却依旧是一副商贾面容,没有显出丝毫心虚。
“大部分人对我们金家的安置费都是满意的,如果邢大人不信自可去查我家账房支出。其余愿意为我们家工作以继续住在那里,不少此刻也已经录入了金家例钱表,也有纸可依,邢大人自可去查。所以出了这么一出,我们金家确实是受害者啊。”
“哼,就算如此,这事情出在你们地头上,到时候别说我们没提前提醒你们金家了,”看着面前这笑面佛一般的金富贵在自己逼问之下毫无反应,邢大仁只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得怏怏退下。
而随着一名捕快走进殓房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邢大仁同那捕快一齐退了出去。
“其实从我们来到京城,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原先以为只是太久没见到师妹而已,不过现在看来……”在桌子旁打量着尸体,柳春风开始更加详细的研究起来,“在江兄的手上有些许淤青,从形状和宽度来看,应该是被麻绳捆绑导致的,溯谷主你怎么看?”
“……”溯流光依旧只是呆呆地站在桌前,宛如一尊冰雕,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柳春风的话。
“哎……江兄身上这些伤口看上去并非是同一时间造成的,例如这一处,”将江白露在桌上翻了一个边,柳春风指着背后一处刀伤道,“和其他伤口相比,这一处并没有结痂,也就是说要不然是死后造成的,要不然就是在造成这一处伤口之后不久他就死了。”
“死前一到两个时辰。”
听着柳春风的分析,溯流光冷硬地插嘴道,之后又回复到了那好似一尊冰雕的状态,呆呆地望着面前那具尸体,又过了一会,他补充道,“其他伤口,死前六到十二个时辰。”
“所以也就是说,江兄在昨日遭袭之前,就已经身受重伤,而我们昨日去他下榻旅馆时发现旅馆已经被炸毁了,想必也是和这个有关吧。”
又观察了一番,柳春风抬头刚好看见火急火燎走进来的邢大仁。
“刚刚仵作的报告出来了,”邢大仁绕过叶灵龙和金富贵走到柳春风面前,将一沓文件交给了柳春风,“这人在发现时身上所带的几根长针,符合之前几次作案中所用的针形武器的伤口,所以很大几率他就是我们所找的杀人魔了。”
“你再说一遍?”
对邢大仁进来毫无反应的溯流光在听到这一句后突然扭过头来,死死盯着他,语气中再也不是冰冷,而是难以抑制的愤怒,就好似之前游走在冰川之下的怒浪狂涛终于将其完全粉碎,于是压抑住的情感尽数奔涌了出来。
“我……我说……”这个逮捕过无数杀人犯,也见识过不少江湖高手之间死斗的六扇门老捕快,此刻竟然在这孩童那如同刺骨冰锥一般的眼神之下结巴了。
吞了一口口水,邢大仁鼓起勇气继续道,“我说,这人有很大几率就是我们所找的杀人魔了。”
“那就是你们错了!”
点点银光从溯流光此刻无风自动的袖袍之下飞出,停留在空中闪烁着。
整个房间之中气温一降再降,此刻见状况不对已经躲到门口的金富贵甚至觉得自己发梢之上都已经有冰霜凝结了。
倘若此刻没有内力护体的人走进去,恐怕直接冻伤也毫不稀奇吧。
“你们仵作做找的针,是否是我这种啊?”
一步一步逼近邢大仁,溯流光一腔隐藏在冰川下的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而有些不受控制的玄阴真气此刻随着他每一步走动,都在他脚下凝聚成一小块冰面。
而这时邢大仁方才看清楚,那些在空中数以百计闪烁着的,不是飞针又是什么?
“我们百花谷的针,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但是唯一不会的便是主动出手,滥杀无辜,因为祖训一向如此。”
溯流光再逼近了一步,周身长针开始嗡嗡震动,仿佛一头虎视眈眈的钢铁猛兽,在下一秒就会呼啸而出。
而在一旁看着的柳春风此刻也紧张地盯着溯流光的一举一动,将手摸到了剑柄之上,准备随时出手护住邢大仁。
毕竟正派掌门在京城之中无缘无故格杀朝廷官员,说出去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中人都会觉得不妥的。
然而柳春风扪心自问,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几分把握在溯流光手下护住邢大仁,或者说,能否护住一具全尸都是一个问题。
然而,就在他心底万千思绪掠过之时,叶灵龙却先动了。
“住手!”
原先一直沉默着的叶灵龙此刻将腰间道剑拔出,挡在了溯流光和邢大仁之间,一身纯阳真气化作三朵燃烧着飘渺仙火的水莲在他周身旋转,而双目放空,腰身低压,浑身剑意奔涌。
柳春风又如何不认得,这是师弟在三华聚鼎加持之下准备施展无极剑式的姿态。
更让他担心的是,目前师弟的无极剑式还没练到收放自如的境界,倘若真的出招了,那么这间房内必然就会多至少一具尸体,而这具尸体是谁,柳春风不愿去猜测。
将手中长剑缓缓出鞘,走到叶灵龙身边,柳春风此刻只希望房中三人不要神经过敏才好,要不然可就真的收不了场了。
“嗒!”
溯流光又朝前走了一步,房间之中气温也随之再度下降,些许冰晶已经开始在房间各处的表面上凝结。
在这本来就很小的殓房里,此刻溯流光与叶灵龙只有两把剑的距离了。
柳春风知道,倘若他想要出手的话,就必须在现在了,否则多出来的那一具尸体便会是他师弟的了。
感受着溯流光的逼近,叶灵龙周身三朵道莲旋转得也更加快了,在三华聚鼎的加持之下,此刻他浑身的剑意变得更加尖锐,倘若是未曾习武之人,此刻哪怕只是在他身上注视太久,恐怕都只会觉得双目刺痛,更有甚者,哪怕是直接流血也毫不稀奇。
“哎……师弟啊……”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柳春风长剑出鞘,两股纯阳内力凝成剑气附在道剑之上,无色无形,但是却让房中气温平添几分。
打算抢在叶灵龙之前出手的柳春风又看了自己身后此刻处在空灵状态的师弟,紧接着转过头来,倘若要出手的话,那么便是现在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千钧一发之际,溯流光却停了下来。
“是啊……祖训一向如此……”突兀地散去了一身激荡澎拜的内力,溯流光此刻仿佛凭空老了数十岁一般,眼神中尽是萧瑟落寂,而在空中悬浮飘动数百根长针也尽数归于他的袖袍之下,“我又怎么会违反呢……”紧接着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一言不发了起来。
“呼……”见溯流光终于归于平静的柳春风松了一口气,将剑上缠绕的两道少阳剑气散去。
而见场上回复平静的邢大仁也是同样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背,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背的冷汗。
虽然并不知道那孩童到底是谁,不过邢大仁却十分确定他必然是属于武林顶尖高手之列,而喘息了一阵之后,他这才发现,叶灵龙仍然是保持着之前护在他身前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对叶灵龙心生好感之余,他不由得问道,“我说……柳少侠,你师弟怎么办?”
“哎,我师弟无极剑还没练到家,所以只能发,不能收,你等等啊。”
把自己剑收回剑鞘之中,柳春风也是先狠狠地喘了两口气,毕竟掌门级别的威压并不是开玩笑的。
随后小心翼翼地走到叶灵龙身边,柳春风将一双手按在了叶灵龙纤细修长的腰上。
邢大仁虽然并未听过无极剑这一招式,不过却也感受得出那必然是十分高深的剑法,于是此刻对柳春风如何化解叶灵龙的剑招十分好奇,于是也屏息凝神的观察着。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师兄别闹了……啊啊啊啊啊啊……停下……停下……停下啦……”随着一阵突兀的笑声,叶灵龙那尖锐的剑意消弭于无形之中,转而是扑在柳春风怀里,一个劲的扭动着身体,口中连连求饶着。
“就这样就好了,”手上不断挠着叶灵龙腰上的痒痒肉,柳春风在戏弄了师弟一阵之后便松开了手,脸上原先严肃的表情此刻也轻松了几分,“对于这种情况,只要让他心神不再是完全沉浸在剑里就行了,我师傅一般是直接化解他的剑招,师娘一般是用绿豆糕诱惑他,而我就直接挠痒了……”
看着有些莫名其妙的邢大仁,柳春风将怀中的叶灵龙松开,补充道,“当然,如果他对你不信任,而你尝试直接这么做的话,肯定就是身上多一个剑窟窿了。”
“啊,师兄把我的秘密泄露出去了,以后别人和我比试都带绿豆糕或者挠我腰怎么办,呜呜呜……”见柳春风尝试将自己推开,叶灵龙一扭身,又钻进了师兄的怀中,撒欢了一阵之后,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你如果把无极剑式练到有师傅十分之一的水准,也不会被一块绿豆糕就破解了啊,”揉了揉太阳穴,柳春风走到此刻仍然有些出戏的邢大仁面前,一把将他拉了起来,继续道,“邢大人你说江兄手中的飞针和一些死者伤口吻合。不过你也看到了,我们溯谷主使用的也是同一种飞针,所以并不是专属的武器,我寻思凶手应该另有其人。”
“不,这些飞针并非随处可见,活桃木二十年长一寸,一副我手中的百解匣需要六百年树龄方可制成。成针在内力灌注之下坚硬无比,而失去内力则软如轻羽,我徒弟里除却江儿,并没有其他人使用这般武器了……”溯流光此刻坐在地上,周身似乎朦了一层黑雾,显得凄凉无比。
“这……不过我们还是不能肯定凶手就一定是江兄,”走到溯流光面前,柳春风伸出一只手,“所以,我认为我们现在最关键的应该是找到那名红色短发女子,毕竟如果有任何人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话,那就只可能是她或者杀害了那数百人的凶手了。”
“所以,还请溯前辈助我等一臂之力,将这件事调查清楚,也算是给江兄一个交代!”
柳春风语气之中不卑不亢,但是却充满着真诚。
低下头看着仍然十分压抑的溯流光,柳春风伸出的手就这样停留在空中,静静地等待着溯流光的答复。
“我一定会找到杀害江儿的凶手的……”在停顿了数分钟之后,蹲坐在地上的溯流光伸出一只手来,搭在了柳春风手上,“到时候,假如他不主动攻击我的话,还请柳少侠将他……碎尸万段……”
缓缓站了起来,溯流光又回复到了进来之前的神情,不过众人却都看得出,此刻他眼神之中多了一些东西,而心中少了一些东西。
“那个……师兄之前说,觉得醉师姐有些不一样……”看着房中气氛终于回复了正常,在一旁的叶灵龙又一次开口道,“我记得京城附近最为有名酒家应该是北山酒庄吧?”
“嗯,不过他们家店子很奇怪,每次开张十天半个月,就又要休店两三个月,开闭时间全凭酒客之间口口相传,”在一旁的邢大仁此刻听到叶灵龙提起北山酒庄,于是补充道,“没记错的话,最近他们才刚刚开过,现在应该早就闭店了,因为地又处得偏,平时都不会有什么人去的。”
“你说最近开过,可是上个月的时候?那时候师姐在京城,是不可能会错过这个机会的吧?”
叶灵龙朝着邢大仁点了点头,继续分析道,“我这几天听说北山酒庄被一把火烧掉了,说不定和醉师姐也有一些关系?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先从那里开始调查,同时鼠王那边应该也有消息了,我今日便去把那个取回来。”
“嗯,不错……师弟分析得很好,我们就这么办吧,”欣慰的对着叶灵龙点了点头,柳春风又朝着邢大仁示意了一番,便准备朝着门口走去,“那邢大人我们就先告辞了,如果有什么进度的话,我们一定会通知你的”。
而邢大仁也拱了拱手,在后面说道,“如果几位……少侠还需要任何帮助的话,和我说便是了,你们有我的全部支持!还有,叶少侠,今日谢谢你出手相助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原本跟在柳春风和溯流光身后的叶灵龙听到他的名字被提起,转过身来,对邢大仁腼腆地笑了笑,又拱了拱手,继续跟随起了师兄。
而在出门的时候,叶灵龙又在蹲在门口碎碎念的金富贵面前挥了挥手,提示他们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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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三人告别了金富贵之后,他们便兵分两路,叶灵龙一人去鼠王那边拿取关于赵家布商的资料,而柳春风和溯流光二人去处在城外以北,较为偏僻的北山酒庄。
“今日在殓房中实在是对不起了,”情绪已经恢复正常的溯流光此刻又表现得只像个十来岁的孩童,真切地道歉着,“在后辈面前这般失态……哎……”
“前辈这般反应实在是情理之中,我师傅对我们也如同父亲一般,倘若看见我们师兄弟妹几人任何一人的尸体,估计也会怒发冲冠吧。前辈对江兄的感情是天地可鉴啊,”柳春风和溯流光并排走着,此刻已经来到了北山酒庄废墟之前。
“从废墟来看,确实是被一场大火摧毁的……”站在此刻已经变成废墟的北山酒庄正中央,柳春风观察着,“从这里看,似乎没法得出太多的信息……嗯?”
耳边传来一阵悦耳的音乐,顺着声音来源看去,柳春风却发现那是溯流光正在拿着随处捡来的竹叶正在吹奏。
婉转悠扬的小调顺着微风在这偏僻的酒庄废墟之上开始慢慢起舞,一摇一晃的荡进荒原林野之中。
音质虽然朴素,然而曲调却暗合天地大道,仿佛此刻云卷云舒便是苍天在与这笛声合唱,花开花谢便是大地为这韵律伴奏。
迷失在这浩瀚悠然的音乐之中,柳春风不禁心底暗暗感叹百花谷主深厚的乐理知识,仅仅是凭借这么一片竹叶都可以吹出这般仙乐,而不小一会,他却又在这曲调里听出一丝淡淡的忧伤,紧接着这与天地共鸣的韵律便戛然而止,只留下柳春风一人依旧在回味着。
“这是江儿所作的曲子,他演奏之时,飞禽走兽全都会循声而来……”走到柳春风身旁,溯流光又显得有些黯然,不过这种黯然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二人全都注意到了,似乎有什么人,或者说什么东西正在逼近他们。
“听声音,似乎是动物啊,而且数量还不少,”此时那些逼近他们的动物不知为何又一同散去了,于是二人只得朝着声音发源地赶去,“莫非是被溯谷主的笛声所吸引了,而笛声一停,它们便又作鸟兽散了?”
“嗯,想来是如此……”二人循着声音深入到酒庄附近的树林之中,凭借二人的脚力,不消一会就感到了发源地,而溯流光一番观察之后,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的树枝折断得有些不正常,我们去看一看。”
顺着溯流光指出的方向深入,二人继续深入着树林,而片刻之后,二人便闻到一阵浓郁的尸体腐烂的臭味。
“走,应该是那个方向,”柳春风示意了一下方向,二人对视一眼,都意识到或许他们真的来对地方了。
在尸臭的源头,等待他们的是十多来具统一刀客打扮的黑衣人的尸体。
这些尸体不少都只剩下了白骨,而骨头上都不乏野兽啃食的痕迹,剩下一些则也也腐烂得差不多了,不过肉体也有被啃食的迹象。
周围还有不少野兽粪便的残余,诉说着此地经常有走兽经过。
“想必是这段时间以来不少野兽全都聚集在此处喂食,所以我的笛声在吸引的时候才会一次性吸引出那么一大群走兽,以至于声势都被我们听见吧,”一根飞针从溯流光的袖袍下飞出,没入一旁的草丛之中,伴随着一头豺狼的惨叫,那一根飞针又回到了他的手中,“柳兄你可看出来什么?我们最好趁着那些野兽回来之前离开此处,毕竟乱造杀孽总归是不好的。”
“他们制服都很统一,绝对不是散兵游勇或是山贼流寇,”靠近其中一具尸体,柳春风开始仔细观察了起来,不过却很快摇了摇头,“尸体腐烂得太严重了,我甚至看不出他们的死因。”
“唔,”靠近柳春风之后蹲在另一具尸体旁的溯流光从袖中拿出一根针,拨弄了一番后,挑起了藏在骷髅下的一坨虫卵,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道,“从尸体上的空蛹壳和这些虻虫虫卵来看,这些尸体大约死了一月左右,那时候酒庄应该还在营业……”
“所以你的看法是?”柳春风剑上一道剑气没入林中,又是一声野兽的哀嚎,他转过头来询问起此刻也站起身来的溯流光。
“你师妹来到这边喝酒,被人埋伏,于是一番苦战之后,留下这些尸体,而酒庄也在战斗之中被摧毁。”
将手中长针射出,溯流光向柳春风投来一个准备离开的眼神,他继续道,“不过我找不到任何支持我这一说法的证据,除却他们刚好出现在了酒庄开张那段时间,并且尸体还被这般抛弃在荒野之中。”
“那你认为那场战斗我师妹是赢了还是输了?”
二人在林野之中沿着来时的路奔走着,身后树叶不停摇摆着,将种种罪恶全部都藏在了深绿色与棕色之中。
“难说,不过仅凭刚刚那些人的话,哪怕再多几倍我认为醉贤妹也应该是不在话下的,哪怕她是被埋伏的那一方,所以假如想要拿下她的话,出手的绝对不止是这些寻常黑衣刀客。”
“所以你认为有武林门派也参杂其中?”
二人回到北山酒庄废墟前,柳春风一边分析着,一边正准备离开,却被溯流光一把拉住,眼神示意他就地停下。
“难说,江湖散人也不是不可能……”溯流光继续道,同时指了指他们身后的树林,“不过我们线索似乎就断在这里了,只希望你师弟有什么进展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就地背对树林坐了下来,同时也用手拉了拉柳春风,示意他坐下,“刚刚跑了这么久,休息一会吧。”
“呃……好吧,如果溯谷主吩咐的话,”同样背对着树林坐了下来,柳春风此刻仍然有些不明就里,“说来,前辈之前演奏的那一曲十分美妙,既然此刻我们偷得几分闲暇,晚辈可否斗胆请求前辈再演奏一次?”
“哈哈,这个简单,”从袖中取出一根桃木制成的横笛,溯流光此刻爽朗的笑了笑,“不过此刻我不太想演奏江儿那一首曲子,不如我随便给你吹奏一些什么吧。”
说罢也没等柳春风答应,便开始吹奏了起来。
笛声缓缓从溯流光指尖流过,仿佛是天水银瀑坠入星海,声势浩大,然而却又并不吵闹,曲调轩昂,但又并不强烈。
乐曲以这孩童为中心,浩浩荡荡地朝四周散开,融入这天地玄黄之中,不同于之前江白露那一曲引得天地共鸣,这次柳春风只觉得,这音乐仿佛便自成一番天地,好似万般大道全部都融入其中。
前奏结束,溯流光已然兴起,于是猛地站了起来,一边吹奏着横笛,一边开始了悦动,而韵律也随着他的行动而起了变化。
倘若说之前那一段笛声之中暗涵天地之理,那么这时的音乐就仿佛跨越了时空,仿佛昨日和明天的太阳同时在空中升起,与现在所重叠;周遭野花杂草在开放之中枯萎,在枯萎之中又获得新生,好似春夏秋冬在这一刻同时定格,一切盛衰生死之道都嵌入了这一段音乐之中。
曲到高潮,溯流光又是在空中一个旋转,吹奏地也越来越激昂了起来。
而作为听客的柳春风,也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和曲调的起伏同步了一般,唯恐扰乱这只有不应属于人间的仙音,以至于他在溯流光停止吹奏后,仍然没有回过神来,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溯流光又朝着树林旁走去了。
“……啊!”
突然一个激灵,猛地从地上跳起来的柳春风看着溯流光的背影,一路追了过去,而在靠近之后,这才发现溯流光此刻正在打量着落在树林中的一具尸体。
“这……这是?”
看着此刻躺在地上的那具青衣银发,面带一张由冰凝结成,此刻已经开始渐渐融化的水蓝色面具的女尸,柳春风不解道,“她莫非一直都在跟踪我们?”
“并非一直,她想必是在监视着之前那十来具尸体,而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应该就被她盯上了,”手摸在那女尸的腰上,溯流光将一把没有剑格的软剑抽了出来,“一般来说,刺客才会喜欢这种佩剑,轻便,快捷,而且危险。”
将女尸的面具剥离,出现在柳春风与溯流光眼前的,是一张极为精致与对称的脸庞。
仿佛是经过大师手艺在水玉之上雕琢出来的完美面孔,低垂的眼睑,高挺的鼻梁,淡红的小嘴,配合上她那独有的气质,柳春风恍惚之间甚至觉得面前这女子并非是死了,而只是安静的睡着了。
“她轻功很好,可惜还没能到和一阵风一模一样的程度,”溯流光只是在那女尸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掰开她那檀口检索了一番,便又开始在她身上检索了起来,“原本我这天地笑只不过是会让她动弹不得,毕竟那并不违反祖训……却没想到她竟然服毒自杀了……”
“……所以前辈刚刚演奏的是?”
“天地笑。”
一双手仍然在不停地摸索着,然而令溯流光失望的是,除了那此刻已经融化成水的冰面具和一把没有任何标记的软剑,这女刺客身上竟然就没有其他任何物件了。
于是怏怏地把这具女尸扛在肩上,溯流光站了起来,“走吧,这边应该没有其他值得我们调查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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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金家。
顺路绕道六扇门将那女刺客的尸体丢在殓房的柳春风和溯流光才刚刚踏进议事厅,就听见了叶灵龙的声音。
“所以以上就是他们收集到的全部关于那布商的资料了,”叶灵龙鼓起嘴指了指把整个桌子堆得满满当当的一大沓资料,“在你们回来之前,我随手翻了一份,你知道赵三知远方表哥的老婆原来没法怀孕吗?”
“呃,这和我们的调查有什么关系?”
“正是如此,我也想知道这和我们的调查有什么关系!”
走到柳春风面前,叶灵龙显得有些赌气,用两只手对着那一桌子文件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圈,“所有的这些,我都不知道和我们的调查有什么关系,我完全不知道从哪里看起!”
“哎……我看看,”走到桌边,柳春风也随手拿起一份文件,“呃,赵三知房事记录?”
将那一份丢到一旁,柳春风又拿起另一份,“伙食采购记录?这……我是应该说鼠王果然名不虚传吗?”
“这本似乎是去年的布庄账房记录,应该有些帮助吧?”同样靠在桌旁的溯流光拿起另一个小本子,打开翻了翻,“看上去都挺正常的……”
“我这里有今年的欸,”叶灵龙收到溯流光启发,在文件堆中翻找到另一本小册子,“嗯……溯谷主,请问你能否把你那一本也给我看看?”
“怎么了?”
将两本账目放在一起,叶灵龙指着其中一个条目道,“你看,在今年二月份突然多出来了一份常客订单,但是客人名字并没有记录,这在一月份和去年账目上全都是没有的……”
“这上面有说是何种类型的订单吗?”
柳春风站在叶灵龙身后插话道。
而叶灵龙重新将手指划到那个条目上回应着,“应该是绸衣,从新定的染料来看,估计都是青色的吧……”
“青衣……”柳春风和溯流光对视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而柳春风继续道,“凭空出来这么一笔订单,今日跟踪我们的又刚好是青衣刺客,莫非是某个组织在京城之中尝试扩张着,所以才需要这么多的制服?”
“嗯,很有可能,不过这些青衣又和那些黑衣刀客的制服有些不同……所以只是某个组织的一个部门?”
溯流光拿起前年的账目开始扫视了起来,“不过我们知道这个也并没有什么太多帮助啊……我们需要地址和名字……”
“嗯……”对着面前这一堆的文件,柳春风陷入了沉思,而过了一会,他继续开口道,“假如这真的是一个组织正在扩张的话,除却制服……他们还有什么必须的东西呢……地盘?人员?”
“兵器!”
叶灵龙惊呼了一声,而紧接着溯流光与柳春风便一同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不错,兵器确实是他们的必需品,而且应该是其中最好追踪的了……”柳春风摸了摸叶灵龙的头,“不过倘若再让鼠王去查找这些数据的话,未免有些太耗时了……”
“我去找今早那个六扇门的邢大人吧,他不是说会支持我们吗?”
还未等柳春风做出反应,溯流光便已经离开了房间。
而见状柳春风也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溯谷主果然还是心里放不下啊……一有进展便如此急躁……算了……”
“说来,师弟你今日做的十分出色啊,先是提醒了我们关于酒庄的信息,然后又是先我们一步想到要去追寻兵器购入的线索,”将房中另一把椅子拉到桌前,柳春风坐到了叶灵龙的对面。
“唔……还好啦……”被师兄鼓励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叶灵龙低下了头,挠了挠,而意识到此刻他们正是两人独处一室,又想起昨夜凤姐姐的吩咐,略作思考之后,他开口道,“对……对了……师兄……”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就是在思考……师姐……嗯……”整理了一下思绪,叶灵龙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视线集中在桌角上“师姐失踪这事,可能和万花楼也还有更深的关系,所以我想再去那边卧底一阵子……不知道师兄……师兄怎么看?”
“嗯??!!”
原先还和颜悦色的柳春风听到叶灵龙此刻结结巴巴地说着想要去万花楼卧底的事情,猛地从椅子上又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这次……这次不会女装去的啦……上次我混进去之后认识了一位姐姐”叶灵龙心跳随着柳春风从椅子上跳起来也漏了一拍,用脖子艰难地把钉进桌角上的目光撬动,偷瞄了一眼柳春风此刻的神情之后,他继续诉说着他的理由,“……她……她可以安排我进去当小厮,男的那种……”
“你……你这!!”
看着此刻叶灵龙红着一张脸,就差缩在椅子里了,柳春风也缓了一下,又坐到了椅子上,从旁边茶几上端起一杯茶开始喝了起来,“哎……你为什么会觉得万花楼和这件事有关?”
“上次我去卧底的时候,除却那些嫖客的资料,我还无意中翻到了醉姐姐的名字……说是……说是砸坏了她们家屋顶……嗯……”心底也不知道柳春风到底对他所编出来的半真半假的理由相信了几分,叶灵龙又偷偷看了柳春风一眼,然后将眼神收回。
“啊??”
一口将含在口中的茶水喷出,柳春风连忙用袖子擦了擦嘴,“这……虽然听起来确实很像是喝高了以后的醉师妹会做的事……不过……”
“所以……所以……我想……假如想找到醉姐的话,那边……应该……也是一条线索吧……”叶灵龙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变得只剩嗡嗡之声,耳中也只剩下自己嘭嘭心跳。
从来没有对师兄撒过谎的叶灵龙此刻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于是直接拉长嗓音撒起了娇来,“师兄……”
“不行!”
“啊……呜呜……师兄……”
“上次让你一个人去那种人心险恶道德败坏的地方卧底,还是你醉师姐做担保的,你真以为你能安全出来就全靠的是本事了吗?只是侥幸而已,你的行为习惯,就算去当小厮,明眼人也能一眼看出来不对劲,不行!”
此刻再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柳春风显得有些怒冲冲地径直走了出去,只留下叶灵龙一个人缩在椅子里。
“哼……”看着柳春风出去的背影,叶灵龙也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却又不知道要做什么,于是只得跺了跺脚发泄了一下心中的沮丧,又一屁股压在了椅子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发起了呆来。
“叶少侠?”
金富贵圆圆的头从门外探了进来,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左右打量着此刻有些生闷气的叶灵龙,“我看柳少侠刚刚气冲冲的跑了出去,你没事吧?”
“没……没事……我师兄觉得我还是个小孩子……”口上说着没事,不过叶灵龙却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般,夸张地表现着他的不满,别过身去,将另一只手也撑在了桌子上。
而金富贵看着此刻侧对着他的叶灵龙,也没生气,而是一脚跨过和正常来比要矮上一倍的门槛,走进了屋来,坐在了柳春风之前的位子上,“你师兄也是关心你啊,不过觉得叶少侠还是个小孩子,确实很过分啊。”
金富贵语气之中表现出的同情让叶灵龙只觉得心底好受了不少,进而继续道,“是啊……刚刚还在夸我呢……哎,我明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那么担心我……”
“不过那正是爱你的表现啊,现在他在气头上,你们两个都冷静一会,再和他去聊一聊吧,”拿起茶几上另一盏茶,金富贵浅浅的喝了一口,“不过你介意我问一下,刚刚到底是为了什么吗?说出来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更好分析一下。”
“我……”看着此刻双目低垂专心喝茶的金富贵,叶灵龙思考了一阵,但是在之前好感的加成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师姐失踪了,我觉得有一条线索可以追下去,但是我师兄觉得太危险了,不让我去……所以……”
“你说的线索,大概是万花楼吧?”
一双绿豆大的眼睛抬起来,在说出万花楼这个词的时候,金富贵眼神看似随意地掠过叶灵龙的脸,观察着他的表情,而一杯茶也被他随意地放在了桌子那堆文件上。
“嗯……你怎么知道的啊?”叶灵龙微微张开小嘴,显得十分惊讶。
“你家师姐之前住在我们这的时候……”停顿了一下,金富贵摸了摸圆滚滚的下巴,又把目光从叶灵龙脸上自然地挪开,“我有过……一些耳闻,她进出了几次万花楼,那时家里那老家伙还在世呢……”
“不是我说,不过叶少侠你想要调查的,确实是十分危险的存在啊,”又将桌上那盏茶端了起来嗦了一小口,金富贵仍然显得十分怡然惬意,好似这就是一场普通的谈话,“如果一定要去的话,可万万要小心,别被蛇给缠上啊。”
“啊,师姐难道砸了不止一次他们家天花板?”皱起眉头的叶灵龙耳中听着金富贵不经意的警告,口中下意识地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
“噗???”
听到叶灵龙自言自语的金富贵同样一口将茶全部喷了出来,紧接着用同样的姿势擦了擦自己的嘴巴,“这……难道叶少侠你认为你们家师姐和万花楼的关系就是……她不小心砸了几次他们家屋顶?”
“啊?不不不,是我的直觉啦……毕竟想要搞清师姐的下落,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她上个月行踪全部调查一遍吧,所以这里也不能漏就是啦。”
和之前与师兄交谈时不一样,毕竟谎言重复千遍就成了真理,叶灵龙只觉得此刻这些话说出来十分轻松,好似自己也要相信了一般。
别过脸去,叶灵龙一只手撩起额前一缕秀发,在指尖开始绕了起来,显得十分少女,“说起来,金先生你和李家私人关系怎么样啊?”
气氛虽然变得活泼了些许,但是心思仍然在这一调查上的叶灵龙下意识地打探到。
“我?和李家?我从小被爸爸带去李家拜访,就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个啊,估计李家家主知道我最后变成金家家主的时候,猜都能猜到他肯定连摔了好几盏茶吧,哈哈哈,”气氛变得更加轻松了,然而金富贵却话锋一转,将身体坐正,一张和气生财的脸上突然摆上了严肃的神情,“不过说起来,叶少侠你可有注意到,你师姐或者师兄这几日可有用过信鸽吗?”
“啊?”
还沉浸在之前的气氛里在跟着一同附和微笑的叶灵龙听及信鸽这一词,一双眼下意识地收缩了些许,不过又很快回复了正常,紧接着他停止玩弄头发,转过头来一脸好奇地看着金富贵,“没有啊,怎么了?”
并没有捕捉到叶灵龙别过头时神情变化的金富贵见他表现得并不知情,却也只是摇了摇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没什么,不过就是我很有兴趣认识你们武当七剑中一些人罢了……神交已久啊……”
“所以,你确定你们武当七剑这次武林大会,便只有你,醉女侠,和柳少侠吗?”
看着叶灵龙困惑的眼神,金富贵也没有过多解释,继续正经问道。
“啊?我想想……镜大哥前几个月和醉师姐一同因为喝太多被禁足了,不过他现在没再偷偷跑出来喝酒的话,应该还在武当山……”提及醉春融,叶灵龙神情暗淡了几分,不过他又继续道,“岳师兄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是柳师兄和我一同下山以后,就闷闷不乐的,出发之前都没见他人呢……”
“至于朝复暮师兄……如果师傅不来的话,就算你把床翻过来他都能贴在上面,我觉得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出武当了……付逸林师兄的话则是每天泡在藏经阁里研究道藏……应该也不太可能出门……”
“嗯……你说的岳师兄,是真武剑岳玄天?我听说他挺有希望成为下一任掌门继承人啊,”手指头敲打着桌面,金富贵似乎沉浸在了思绪之中,“至于你说的镜大哥,是太极剑镜万方吧,从你语气之中,似乎和醉女侠关系很近?”
“我们关系都挺不错的啦……”挠了挠头,在与金富贵这几句闲聊之中,叶灵龙此刻心情也从之前的沮丧之中完全恢复了过来,于是背一靠,舒服的躺在了椅子里,“不过朝师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