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荒谷断魂

        陈晶露根本不知将要大祸临头,她从入谷开始便散出异香,使得各种虫兽避之唯恐不及,除了小径因少人进出,显得有些荒僻难行之外,一路上倒是十分轻松。

        眼看着将到谷中,掐山老人的居所就在不远的谷阴深处,陈晶露的步伐加快了一些,心中一面想,不知道掐山老头会不会溜出谷外去了?

        若恰好没见到他,他可不能怪自己不懂礼貌,连谢也不说一声。

        转念之间,陈晶露想起数十年来,首度与归勇分离的这么远,想起这数十年来的种种,陈晶露心中只有深深的歉疚。

        说起关系,归勇该算自己的表哥……听说当初外祖父不禁侍妾生子,以致有好几个贵族姨舅寄居在母亲家中,归勇正是其中一个阿姨的儿子。

        虽然同属亲谊,但贵族在皇族的家中并没有多大的地位。

        在这种状况下,归勇母亲早产而死,父亲却没人知道是谁,长辈虽然语焉不详,但听说归勇的父亲也该是皇族,所以归勇习武的成效特别快云云……

        在十几岁的时候,外公把归勇送给了祖父,归勇就到了自己家中,因为他功夫不错,又诚恳老实,祖父就安排他保护自己,随自己差遣……

        想到年轻时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到处闯祸,归勇总是傻傻的收拾,陈晶露就忍不住又感歉然又觉好笑。

        后来自己听说这儿有个西荒修士,便扯着归勇千辛万苦的跑来求他收录,还闹了好大的风波,他却从来没怪过自己。

        学艺不到三年,忽然鼎鼎大名的南角王来到了都城,听说他年轻又帅气、战无不胜,还有个战神的绰号,好奇的自己拉着归勇费尽心思的参加了远亲陈康举办的欢迎餐会,才好不容易在人群中见到了那……

        那个前世的冤家。

        那个冤家……

        自己一见他就脸红心跳,那家伙倒是冷冷静静的好似没看到人一样,害得自己回家气得两天吃不下饭。

        没想到到了第三天,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回忆起徐靖第一次与自己说话时,那高傲底下掩不住的慌张,正陷入回忆的陈晶露忍不住有几分得意,脸上也露出一抹有若少女含羞的甜笑。

        本来自己已经做了决定,非要好好的让那冤家着急一阵子,且让沙场中的战神,在情场上吃吃苦头。

        可是当听到他生疏又没技巧的求婚时,不争气的自己居然除了点头之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真是冤家啊……

        自己注定要为了他苦上一世。

        但却没想到归勇……

        那时自己忙着准备婚事,压根没注意到归勇失踪了十天,等成婚后数日,自己准备与徐靖返回南角城时,才发觉找不到他;正奇怪的时候,他却突然顶着个大光头拦路,要求加入徐靖的部队。

        归勇先是打败了徐牙,证明了他的实力,后来还不自量力的挑战徐靖,却被打得灰头土脸,那时自己还嘲笑他呢。

        但看着他失望的模样,自己才突然懂了……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时候才懂?

        定疆那小鬼灵精出世没过四年,他突然又不想当官,反而想照顾那谁都管不住的调皮鬼,自己劝之不住,只好由他。

        没想到归勇倒是颇有办法,不到一个月,大幅缩小了小家伙捣蛋的范围,虽然宫城中依然人人自危,宫城外的人总算安心多了。

        这数十年,自己怎么替他寻找对象,他总是拒绝……

        后来自己心也冷了,除了愧对他之外,也不知该说什么,也许自己注定亏欠他一世,只能等下辈子偿还了……

        “小心!”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暴叱,陈晶露一怔,还没从迷惘中清醒,一股奇异的压力突然包裹着自己,忽然之间,陈晶露只觉得全身气血外爆,有一股力道似乎从每一寸肌肤往外撕拽,陈晶露刹那间痛苦万分,急运功力一挣,勉强摔脱了那股骇人的怪异力道,陈晶露在地上一个翻滚,却见到掐山老人已经展开了身法,与几个飘来晃去的古怪人物缠战在一起。

        “掐山老头……?”陈晶露叫了一声。

        “你是我的。”

        一个阴沉的女人声音从后方传来。

        陈晶露骇然转头,却见一个青紫面庞的古怪女人,正冷冰冰的凝视着自己,她身后还有一个枯瘦的老人,则带着一抹残酷的微笑望着自己。

        “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此人。”看着掐山老人迅疾闪动的大尊者冷冷的说:“你就是纪宜对吧?”他一面向着五尊者挥手示意。

        五尊者仿佛有些迷惑的点了点头,缓缓下降约莫半公尺,大尊者却与四尊者往上空多浮上丰公尺,两方高低差了约莫一公尺。

        “你这妖怪管爷爷是谁?”掐山老人一面闪动着向四面挥出破空掌力,一面还忍不住回口。

        陈晶露虽然不知道眼前两人分别是二尊与三尊,也不知道刚刚自己遭受的是二尊者的绝招--“失空”,但也知道眼前的敌人必然是五尊者中的人物。

        陈晶露猛然一跃,腾身而起说:“你们想干什么?”

        一面说,陈晶露才发觉自己的脸上耳际带着点湿润,手一摸,才意识到刚刚那一下,居然已让自己的眼耳口鼻渗出鲜血,那算是什么怪功夫?

        “我们想干什么?”二尊者不带一丝感情的说:“杀了你,替老六报仇。”

        她双眼一厉,陈晶露全身一紧,仿佛被紧紧包裹住一般,浑身无法动弹。

        陈晶露才要运功挣脱,眼前突然一红,一片炽热的火焰无端端的向着周身卷来。

        被火焰一炙,危急中的陈晶露功力较平时突增两成,她痛呼一声,十指同时爆出“群蜂”指劲,刹那间划破了那无形的东缚,往后飞闪跃出火圈,但身上已经一片狼狈。

        “晶露丫头。”正与大尊、四尊、五耸纠缠的掐山老人掹喝一声:“别停留一处!”

        陈晶露猛然醒悟,掐山老人确实说过对付“幻灵大法”的基本常识,自己一时间倒忘了。陈晶露点地间一个腾挪,立即施展出“戏蕊步”。

        “群蜂指”与“戏蕊步”由陈晶露施用起来,比之梦羽、墨琪又是另一种层次,只见她身影连闪,未必见快,却十分难以揣度她下一步的方位。

        “这种办法未必一直有效。”凝立在距地一公尺处的二尊者冷冷哼了一声,两手突然往外虚张,手掌缓缓随着陈晶露的方位而移动。

        这是干什么?

        陈晶露心中提防,她强忍着连受两击的创痛,一面闪身,一面注意着眼前两人的动静,只见二尊者虽凝立在一公尺高处不动,三尊者却在约莫三公尺高度飘移,似乎在追踪着自己的形迹。

        这么闪下去总不是办法,陈晶露一面施用迷药,一面绕向二尊者身后,而在有意无意之间,避免直接面对五尊者。

        可是迷药施放出去,却是一点效用也没有。

        另一边掐山老人倒是闻了出来,他正闪身破开了两道来自四尊者的鞭劲,一面嚷了一声:“没用的,省点功力。”

        掐山老人注意到陈晶露用的是最能及远的迷药,这种迷药必须借由内劲催发,对付一般人十分有用,对付这些怪物,可就是白耗功力,他连忙开口提醒。

        陈晶露何尝不知可能没用?但总要试试吧。既然确定了没用,陈晶露开始打着主意接近二尊者,只要能接近,她未必能承受自己的攻击。

        这时掐山老人发现破空掌力对敌方效用不大,若真想打败对方,还是得实实在在的打上一掌才行,他眼见五尊者距己较近,他倏忽间闪到了五尊者的后方,一掌印了出去。

        培山老人的速度可是能与徐靖比美,他出现在五尊者后方,五尊者连反应都来不及,只听砰的一声,倒霉的他远远的摔了出去,一口鲜血带着一抹凄厉的美艳,喷洒飞溅划过长空。

        但只这么一击掐山老人的身法却也免不了微微一顿,而就在这一顿之间,空间中蓦然炸出一声霹雳,一道电光穿越空间而下,从掐山老人的头顶直穿了过去。

        掐山老人身法虽迅疾,毕竟只是贵族,他的护身内力纵能对抗如此轰击,也不大吃得消,只听他惨呼一声,浑身焦黑的往外便倒,同时四、五道无形鞭劲向着他全身集中,啪啪几下脆响,掐山老人头胸几处地方皮开肉绽,鲜血在微带焦黑的肌肤上看来格外惨厉。

        在痛楚之下,掐山老人本已有些昏乱的神志又重新清醒,他没想到自己连刘冥的弟子都对对付不了,猛一掌往地上急拍,连续翻滚出五公尺余才连滚带爬的跃起,一面喑哑的叫:“丫头还不快跑!”

        陈晶露虽然正与敌人搏斗,但也注意到了掐山老人的状况,她倏然一惊,二尊者莫非正引诱自己接近?

        当下不敢缠斗,正要向二尊者接近的脚步一转,向着掐山老人的方位奔去。

        但忙中有错,陈晶露这么直线飞逃,本来的变幻不定忽然间变成有迹可循,便被一道破空而来的鞭劲啪地一声击中她的背心。

        陈晶露背后血肉飞溅,滚摔在地,她强忍创痛咬牙急点地面,一面展开“戏蕊步”,一面侧身往另一个方向掠去。

        掐山老人见陈晶露展动着身法向东面的谷林溜,他也不停留于此,一面飞闪,一面向着北面的丛林飞掠,只要到了林木之间,五尊者寻找不易,就有脱身之机。

        五人的主要目的是陈晶露,见陈晶露要逃,当即抛下抱头鼠窜的掐山老人,除了大尊者与倒地的五尊者,其他三人同时飞掠往陈晶露的方向拦截。

        这么东折西折的,一时之间自然到不了谷林,陈晶露才逃出十来公尺,便见二、三、四尊者出现在前方,陈晶露正头痛时,突然听见身后的大尊者突然开口:“老五,你还好吧?”

        而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倒楣五尊者,这时才弄清楚大尊者要他降低的意图,他虽因生机断绝而感受不到疼痛,但却颇难动弹,只能哼了一声说:“还……死不了。”

        陈晶露听到这段对话,她突然一咬牙,闪身间忽往回奔。

        众人一愣间,陈晶露已经欺近了倒地的五尊者,大尊者目光一凝说:“有种!”

        挥手之间,数道飞针从他手中穿出,有如活物般的向陈晶露激射。

        可是陈晶露这时已经学聪明了,只要不直线奔行,他们一时掌握不到自己的方位,就耐何不了自己,大尊者的飞针还没射到,她已经事先转过方向,但在这一瞬间,陈晶露两手同时一甩,十道迅疾的指劲飞射而出,相准了不能动弹的五尊者脑门胸腹穿射。

        五尊者既然不能动弹,怎能避过这一击?

        他惊呼一声,倏然间一连串的噗噗轻响,十道指力没有一道落空,全身上下前后出现了二十个大小相似的洞孔。

        他一呆,惨然的一笑说:“我……”这一瞬间,血沫、脑浆、胃液齐涌而出,再也说不出话来。

        陈晶露宰了五尊者虽说是消了一口气,但却惹得剩下四人大怒,同时运起“飘风技”急追,还好陈晶露总算实际功力高过四人,在又挨了两下重创之后,舱踉的逃入了密林中,只不过方向与掐山老人正好相反,却是更深入了谷中。

        四人追之不及,二尊者在伞空中猛然转过身来,怒瞪着大尊者,一字一顿的说:“都是你让老五作饵……”

        四尊者眼看不对,别要自己人打了起来,她连忙拦着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追那女人,好替老五报仇。”

        “怎么追?”二尊者愤然说:“这样的密林,我们……”

        “老三。”大尊者突然哼了一声说:“你从空中四面放火,我们到谷口上空守着。”

        三尊者一愣,脸上随即露出笑容,他往上一飘,向着密林飞掠,在他的下方,一团耀眼的火焰正熊熊的吞吐着,随着他的飞行绕动……

        不到半个小时,与世无争的西荒谷,便成了炽热的火焰地狱。

        直到数小时后,火焰吞没了整座山谷,从五人变成四人的尊者们,确定了陈晶露不可能存活,这才怀着丧失一人的怒气,离开西荒谷回返都城。

        又过了大半天,火焰逐渐消失,山谷温度渐渐冷却,先一步逃出谷外的掐山老人这才流着老泪,举步艰难的重回西荒谷,有如海底捞针一般的,试图寻找陈晶露的遗骸。

        牧固图纪元一一零二年一月二十三日刀剑如林、旌旗连天,正是南征大军最好的写照。

        这次大军南下,共汇集了北方十四万大军,大军集结之处,绵延的帐幕往天边直排出去,景色煞是壮观。

        十一日前,刘礼与率领熊族大军的宏仑在北域城北方的人族与熊族交界处会合,领军的除了宏仑之外,海巴与掌克同两位霸王也随军南下,三人共率领两万熊族大军,论起战力,足可抵二十万人族。

        虽然白浪不见踪影,但刘礼毕竟有合作的诚意,当场取出皇族至宝“烈地刀”

        交付宏仑,言明战后归还,宏仑自然再无怀疑,随着人族部队展开南征的旅程。

        一路行经北域城、宿月城、习回河城,一面汇集部队南下,三城大军总共留下不到三万人,其他的部队全部随军。

        全军依将领分配为三大部,除中军刘礼自统四万人外,徐苞、徐念、徐乃、白浪四人各统帅两万五千名部队,两前两后,分为前军与后军。

        不过后军之一的北域城部队,现在不见统帅白浪踪影,刘礼只好临时把白无旭依旧有编制封为供奉,暂统北域大军。

        北方多平原,龙马的产量也较南方为多,何况习回河城早有准备,所以十四万大军之中就有九万的骑兵,一路急赶之下,才经过十一日,距都城只剩下不到一百公里。

        北军这么一路冲来,告警的讯息自然如雪片般飞来都城,这十日间天鹰急飞、烽烟齐燃,都城内外已经一片慌乱。

        城内只有数万部队,怎么算也抵不过北军的袭击。

        今日刚收到急报,南角城援军三日前刚出发,还听说龙马不够,部队至少要十日才能抵达都城,正是远水救不了近火,都城能不能撑到援军抵达谁也不知道,不少人打着投降的主意,虽然刘然早巳下令紧闭城门,不准出入,但想偷爬出去的人还是抓不胜抓。

        这时正是黄昏举炊的时光,南下大军后方载运着辎重的车队才刚停妥,在部队的西面,近两万的熊族士兵或坐或卧的散处着,等候分配食物,而又因熊族人没有群居的习惯,等拿到粮食之后会各自散开,到时所占空间只怕不少于人族部队的营地。

        而在中军大帐内,刘礼、徐苞、徐念、徐乃、白无旭四位主帅共聚一堂,而熊族的霸王之一掌克同,正以客卿的身分坐在一旁;众人正在听取都城情势的报告,听见都城未战先乱,南角城援军又缓不济急,这一仗还没打就赢了八成,众人脸上都是轻松的神色。

        当探哨禀明诸般重要事故之后,一千人等便退了下去,借大的营帐中只留下统帅大军的五人及客人掌克同。

        眼看都城便在眼前,明日便可挥军,今日该是讨论攻击策略的好时机,刘礼目光扫过众人,首先停留在掌克同身上说:“听了刚刚的报告,不知熊族有何意见?”

        掌克同一直没说话,见刘礼询问,他还算和气的说:“我们这次来,是配合你们打,所以由你们先说,我们再说。”

        刘礼点点头,还没发话,粗壮的“风行护国使”徐乃忽然一挑眉开口说:“启禀二皇子,明日即将攻城,是不是该请熊族族王来此商议?”

        这几日,宏仑一直都没有出现,都是由掌克同出面参与会议,徐乃早巳不忿,今日找到理由,开口就提此事。

        掌克同说话虽不流利,大部分的人族语却也听得懂,他听见徐乃的话,却也不生气,只摇头说:“我们族王已经说过,熊族不懂什么战法,反正只是攻城,明天选一个方向给熊族,熊族会全力攻城,所以他不用来。”

        “这话说的也是。”红光满面的“习回河王”徐苞呵呵一笑说:“但若都城部队出城迎击呢?不知熊族诸位打算如何配合?”

        “我们不受指挥。”

        掌克同理直气壮的说:“但若你们有需要,我们也觉得正确,就会听你们的……而且从你们刚刚说的话来看,都城的人不会出城。”

        经过这几日相处,刘礼知道掌克同是熊族南来三王之中最富智计的,虽然可能没有人族狡诈,但凡事都颇小心谨慎,这些反问难不倒他,刘礼打圆场的说:“我们就先决定一下方针,再与熊族商议。”

        这时帐中还没发言的除了白无旭之外,就是徐乃之兄--“威扬护国使”徐念。

        徐念的个性较为沉稳,他们兄弟俩都在的时候,作弟弟的徐乃总是忍不住把话都说完了,所以徐念大都无须开口,至于白无旭,他毕竟是客卿的身分,自然也不好多言。

        不过这时徐念却突然开口说:“启禀二皇子,末将有一事上禀。”

        “念兄请说。”刘礼有些讶异的转过头说。

        “名不正则言不顺。”徐念沉声说:“明日攻城之前,为了减少阻力,我们应该事先对都城军民有一番说法。”

        “晤……”刘礼听了这话,反而不怎么意外了,他一笑说:“愿闻其详。”

        徐念缓缓说:“刘然的诸般罪状不难罗织,但我们除了吊民伐罪之外,是不是把自己的角色先定位一番?”说完,他又望了自己叔叔徐苞一眼。

        “正是。”徐苞果然适时接口:“微臣斗胆,请二皇子即日登基,以正视听。”

        “这样最好。”徐乃知道自己叔叔与兄长在说什么之后,马上开口说:“二皇子早该当皇帝了。”

        前面几句成语较多,掌克同听的颇为费力,还是这一句清楚。

        但听懂了的他却有些莫名其妙,心想宰了刘然不就自然而然是族王了吗,人族真是罗唆。

        刘礼沉默着,忽然转向白无旭说:“无旭公如何看法?”

        白鱼旭沉吟了一下才说:“启禀二皇子,老夫倒不认为这么必要,不过这么做也没有坏处,老夫赞成。”

        白无旭的前半段说的徐乃脸色颇为难看,还好后面转了个圈,徐乃才又和颜悦色起来。

        徐苞见白无旭也同意,他哈哈一笑说:“皇上无须过虑,只要皇上点头,明日我们就在都城前筑台祭天,恭贺吾皇登基。”

        刘礼微微一牵嘴角,还是没有同意。

        、徐苞正想着该如何再下说辞时,帐外突然有人传报:“启禀二皇子,”匡定安国使“刚抵后军,派人传命求见。”

        帐内所有人都愣住了,刘礼眼睛一亮,顾不得没回答徐苞,他大声说:“快请。”

        一面环顾众人笑说:“白安国使时间算得真准,恰好在到达都城前赶到。”

        徐苞却是皱着眉头,顿了顿才说:“只不知这几日他到底到哪儿去了?”

        听到这消息,徐念没什么表情,徐乃倒是颇为开心,当时在习回河城外败给白浪,他就已经心服口服,颇愿意与白浪交个朋友,只不过这段时间大家都有自己的任务,没什么空与白浪攀交,总算今日又有机会见面了。

        掌克同却坐不住了,他倏然起身说:“白浪到了,我必须告诉族王,也许族王会亲自过来。”

        “霸王请自便。”刘礼自然乐见其成。

        掌克同往外走时,一旁的白无旭心中却想着另外的事。

        他想到白浪带着白灵一走这么多天,却不知两人做出什么事没有,若真有,自己与白浪那层远得不能再远的亲戚关系自然不重要了,白浪得随着白灵喊自己一声大伯,想到这里,白无旭不禁捻须微笑,颇为自得。

        过不多久,帐外又传来呼唤:“启禀二皇子,白安国使,白灵姑娘晋见。”

        “有请。”

        刘礼刚说完,帐门已被士兵掀开,白浪与白灵两人满面风霜与尘沙,快步走入帐中,向着刘礼等人施礼,其中自然包含了白无旭。

        白无旭见两人的目光颇有些尴尬,更是认定了自己的推测正确,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一番礼节过后,白浪才向刘礼请罪:“末将返城后才知大军南征,便与小灵兼程南下,虽在攻城前赶到,仍有擅离职守之咎,还请二皇子赐罪。”

        “确实该罚。”刘礼一笑说:“就罚你戴罪立功如何?”

        “多谢二皇子。”白浪无话可说。

        “一路跟着白龙将,小灵姑娘一路也辛苦了。”刘礼微笑说:“你先去休息吧。”

        若是各跑各的,跟着白浪自然很累,不过这一路上却是由白浪以无边无际的内力为辅,托着自己直奔,这才能在短短的几日内赶到大军,这时可真的是一点也不需要休息,不过这话自然不好说,何况一旁白无旭不时以富含深意的带笑目光望着自己,更让人觉得尴尬,白灵早就巴不得早点出帐。

        见刘礼这么一说,她如逢大赦,行礼之后急急而出。

        白灵一出帐,刘礼目光转过,忽然神色一正说:“恰好熊族不在,白浪又赶到,我就回复你们刚刚的问题。”

        徐苞等人本以为刘礼就打算这么打马虎眼,没想到他竟主动提起,徐苞心中暗暗的有些不祥的预感,却又无法拦阻。

        “这次南征,攻破都城容易,收服南角城困难。”刘礼说:“这一点,相信你们都同意。”

        南角城与蛇族结盟的事情,除了白浪还不大清楚之外,其他人自然早有消息,当下众人一起点头。

        刘礼接着说:“其实……我一直没有想当皇帝。”

        徐苞越听越不对,连忙说:“二皇子谦冲为怀,但时势所趋,我们……”

        “河王且稍安勿躁。”

        刘礼含笑阻住了徐苞的话,说:“我心中早有决定,这次若顺利攻破都城,我将立即策动百官立”威远护国使“刘演为帝,随即大军北返,最好顺道把大哥带回习回河城软禁……如此一来,无须与南角城部队另起争端,从此天下太平。”

        谁也没想到刘礼心中做的是这样的打算,当下众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谁也说不出话来。

        刘礼见众人都傻了眼,他目光转向白浪说:“想来白安国使一定赞成?”

        白浪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转机,他忙不迭的点头,连话都来不及说。

        如此一来,不只无须与徐定疆对抗,而既然刘礼属意刘演继任为帝,又不打算杀了刘然,自己与刘芳准的仇隙大幅减小,着实是一件意料不到的喜事,只不知练了“幻灵大法”

        的刘芳华,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微臣坚决反对。”徐苞脸色难看的说:“若奉刘演为帝,且不说他的才干如何,我们软禁其父,他终究会反扑,到时只怕追悔无及。”

        “正是。”

        徐念跟着说:“启禀二皇子,我们追奉二皇子为帝,乃因二皇子睿智过人,能保障人族的将来,若只是换掉刘然,未必能如万民所愿。”

        “末将也不同意。”

        徐乃见哥哥开了口,他也不甘寂寞的说:“我们拼死拼活的背了这个反叛的骂名,不把反对的人通通杀光、斩草除根,以后会是自己倒楣。”

        眼看不大对劲,若这么吵下去,刘礼说不定又变卦了,白浪虽然向少主动发言,这时忍不住替刘礼帮腔说:“但若不依二皇子所言,攻破都城后,必会与南角大军相对,两方征战一定死伤无数、劳民伤财,并不妥当。”

        “白龙将此言差矣。”

        徐苞脸色沉重的说:“若真依二皇子所言,册立刘演为帝,若他几年之后汇集都城、南角城、东极城的新建兵力北伐,不只是死伤无数、劳民伤财,我们还一点胜算都没有,今日却是大好时机,错过永不再来。”

        白浪一开口就被轰了回来,他可不知该如何找漂亮的道理,但又不能这么沉默下去,白浪顿了顿说:“这些都属推测,不一定会发生。”

        “战场决断,本就借由推测决断。”徐苞脸色渐渐难看,沉声说:“白安国使经验不足,在这种特别的时候,更应小心发言。”

        这是什么话?

        白浪只想一爪轰过去,不过这毕竟只能想想,不能真干,但若再开口却很难避免火药味。

        白浪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白无旭却咳了一声说:“二皇子容禀,在这段时间中,二皇子对北疆四城作了不少安排,却不知若奉刘演为帝,相关的变化该如何因应?”

        白浪猛然清醒,白无旭这话才是重点。

        北域城的统帅北域王,刀轮城的统帅“神慧卫国使”陈慕凡这时可都在都城,若一切依旧,且不提徐苞一族放不放过刀轮城,北域城又该当如何?

        白浪想得到这点,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慢,徐苞立即面色一层,呵呵笑说:“还是无旭公有见识,年轻人有时想得就是不够周延……二皇子,此事兹事体大,不可不慎。”

        听徐苞明摆着糗自己,白浪也无话可说,自己毕竟没想到,不过白浪可不认为刘礼没想到,他目光转向刘礼,期待他拿出一个令人心服的办法。

        刘礼见众人都已经表态,他点点头说:“无旭公担心的确实有理,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如何因应,绝不会让诸位感到损失。”

        这话够漂亮了,只不过不大实惠……

        白浪目光瞟向其他四人,只见徐苞与白鱼旭两人都是面色沉重、若有所思;而徐乃却是一直望着徐苞,似乎在等待他的反应;徐念与徐乃其实差不多,不过他张望得较为含蓄,没这么明显。

        至于刘礼,却如白浪一般目光正扫视来去,两人恰好目光一碰,刘礼却向着白浪微微一笑,露出一抹调皮的表情。

        白浪可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刘礼露出这样的神情,看来刘礼其实心底深处也不是这么一表正经。

        不过刘礼在笑什么?

        他又怎么能这么轻松?

        白浪莫名其妙、想之不透的时候,徐苞却似乎已经想通,他蓦然哈哈一笑说:“二皇子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想来早巳思索清楚,我们倒是多担心了。”

        这般的变化却似乎颇出徐念、徐乃两兄弟意料之外,徐乃一愣说:“苞叔……“

        “苞叔说的对。”徐念打断徐乃的话说:“我们刚刚只是表达自己的看法,但既然奉二皇子为主,自应依二皇子的决定行事。”

        “很好。”刘礼那抹少见的特殊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不见了,他正经的望着白无旭说:“无旭公可有其他意见?”

        白无旭对于徐苞叔侄三人突然改变态度颇为意外,他纵然有其他的意见,这时独力难支,说了也没用,只好说:“就如河王所言,希望二皇子都已考虑周详了。”

        “好……”刘礼微微一笑,正要说话之际,帐幕突然一掀,一道庞大的人影倏忽间冲入了大帐之中。

        这可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刹那之间,几乎是所有人都提起了劲力、如临大敌。

        但看清了来人,众人不禁皱眉苦笑,居然是几日没见到面的熊族族王宏仑,这么没规炬也怪不得他,在熊族之中他最大,本来就没什么规炬可言。

        宏仑却是听到白浪出现才急急赶来,他一看到白浪,乐不可支的跳到白浪身畔,哇哇大叫说:“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没想到这么快要南下。”白浪没好气的低声说:“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下来了。”

        宏仑颇有些尴尬的说:“他说不能说的。”毛茸茸的粗手一指,指的正是刘礼。

        这下轮到刘礼尴尬了,他一愣苦笑说:“若要出人意表,自然得保密。”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你也赶到了。”宏仑咧嘴一笑说:“那个刘群池应该躲在城里,明天帮你宰了他。”

        白浪脸色微微阴沉起来,提到刘群池,半个月前在南疆相遇时还没有把握对付他,自己只能望影而逃,这次可就不同了……

        说起刘氏一族,白浪最恨的只怕就是刘群池了,当年若非是他苦苦追索,北域白氏岂会死的干干净净,只自己一个在蛙鲸腹中逃生?

        想起当年亲族一个个死在自己眼前的惨状,白浪暗暗咬牙……下次见面非杀了他不可!只不知道这与刘礼的计划合不合?

        忽然间默不作声,这是白浪的拿手绝活,宏仑丝毫不以为意,一转头说:“刘礼,讨论完明天怎么打了吗?”

        “明日不攻城。”刘礼突然说。

        众人同时愣住,明日不攻什么时候攻?宏仑瞪大眼说:“这是开玩笑吗?”

        “请问族王。”刘礼摇头说:“熊族这次南下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泰古剑。”宏仑目光中都是戒备:“拿到泰古剑,还你裂地刀。”

        说着拍了一下身后,白浪这才注意到,宏仑身后背着一柄厚实的大刀,正是皇族至宝--“裂地刀”。

        “这样就对了。”刘礼说:“我们的目的是活擒我大哥刘然,而泰古剑正是在我大哥身上,所以我们的目标可以说是一致的。”

        听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宏仑点点头说:“那为什么不攻?”

        “我们若是贸然攻城,我保证大哥一定先一步往南逃。”

        刘礼微笑说:“据知南角城大军已经与蛇族结盟,现有一万五千蛇人随军北上,大哥若与南角城大军会合,那这场战役可就旷日费时,不知道得打到什么时候了。”

        “蛇人?”宏仑从没跟蛇人交过手,他皱皱眉说:“比我们来的少,不用担心吧?”他一面想,还好这次有回去补人,不然就比蛇人还少了。

        “以整体战力来说,我们确实占了上风。”刘礼耐心的说:“但若加上都城军力,可就不一定了。”

        宏仑听来听去听不出所以然来,他猛地吐了一口气说:“你直接说该怎么办好了。”

        “我们大军先从东面绕过都城,越过东极河,表现出想先与南疆大军决战的架势。”

        刘礼有条不紊的说:“如此一来,大哥必然留在城中,不敢出城犯险,说不定还得得意的派兵断我粮道。”

        “嗯嗯……”宏仑直点头说:“有道理,然后呢?”

        “我们渡河安营只需一日。”

        刘礼接着说:“据估计,南角城部队要赶到,至少还需要七日,我们只要在东极河南留下四万大军、一万熊族,分散断绝南下所有道路,其他部队则立即回头攻城,只要在五日内攻下都城,南角城部队就算赶到,也回天乏术。”

        “要留下这么多人吗?”宏仑莫名其妙,只不过要拦着刘然逃命嘛,干什么这么小题大作?

        “皇族至宝尚有月华剑、追风刀、乾坤剑三把在都城。”

        刘礼脸色一正说:“乾坤剑与追风刀可以不论,但月华剑却有凌空御气的能力,安排的部队若是不多,留不下泰古剑。”

        提到泰古剑宏仑就没辄了,他点点头说:“就这样吧,反正剩下的人打这座城,也不难。”

        以他的想法,扣掉留下的部队,还有十万大军加上一万熊族,都城想撑五日并不容易。

        见宏仑同意,刘礼一笑说:“到了攻城的时候,我们干脆分成东南与西南两面攻城,比比看谁先打开城门。”

        宏仑大喜说:“还是这样爽快,早就说攻城没什么好讨论的。”

        刘礼点头微笑说:“不过熊族兵力不弱于我军,加上族王背后的东西,想来一定比我军还快,这次比试,我们可吃亏了。”

        听刘礼提及自己背后的东西,宏仑回手拍拍身后的厚重大刀说:“这个?”

        “当然。”刘礼叹了一口气说:“皇族至宝首度交由熊族使用,都城的人一定吓坏了。”

        宏仑一双大眼转了转,突然说:“我要先藏起来,遇到高手才突然拿出来。”

        见宏仑好端端的突然机伶起来,众人不禁暗暗叹气,看看到时谁倒楣遇到宏仑……

        就算是两位供奉,空手时突然遇到拿出裂地刀的熊族第一高手,八成也是在劫难逃。

        不过白浪这时心念突然一动,却想到两个问题,首先,若刘然到时候仗着月华剑往北逃呢?

        就算不能与南角城会合,只怕也捉不住他……

        北方地广人稀,当年白家都逃了五十年才被杀光,刘然功夫高强,又有皇族至宝在手,说不定还有两个供奉作保镳,谁奈何得了他?

        另外……

        都城毕竟是人族首府,五日能攻下?

        这是不是开玩笑?

        可是白浪东望望西望望,实在不相信没人想到这点,心想八成刘礼早已有了相应的对策,只是自己不懂而已,若是贸然提出,反而惹人讪笑,还是藏拙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