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因缘

        官道上人来马往,老王头的茶摊今日生意不错,他端着碗准备上茶,突地眼前被什么东西晃过,一阵劲风吹来,将他稀疏的白发都吹掉几根。

        他不甚在意,继续上茶,嘴里念叨着:“客官您请用。”歇脚买茶的客人看着老板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了看桌面上转动不止的几枚铜钱,愣了半晌,而后问道:“茶呢?”老王头也愣了,问道:“茶呢?”

        江听涛背负义弟,接连飞奔百里都未歇口气,体力尚且可以强撑,但秋老虎的时节,顶着晌午的烈日,他的喉咙早已干得冒烟。

        适才见着一处茶摊,他扔下一把铜钱不由分说便夺过了老板的茶碗,咕嘟一口饮下顿觉神清气爽,他随手丢了茶碗猛提所剩不多的内力在官道上“一骑绝尘”。

        大半个时辰后,江听涛终于按着风胜雪昏迷前的指引来到目的地,数十丈外的宅院他看得分明,可无论他怎么走最后都会回到最初的位置,简直就是遇到了鬼打墙。

        他不知自己其实是幸运的,若换做精通奇门遁术之人来此,闯过外围的迷阵后便要面对绝世剑仙亲手布置的剑阵,结局大抵是灰飞烟灭了。

        负伤虚耗在前,强提内元奔袭在后,此刻江听涛心里急得冒火,内伤也快压抑不住,突地他一拍脑门察觉了此地是被人刻意布置了迷阵,他当即榨干最后一丝内力朗声说道:“请清诗仙子速速现面,令郎风胜雪性命垂危!”话头刚落他只感喉头一甜,再也压抑不住呕了口鲜血,此时的他狼狈至极,一身衣服被汗水沁湿,嘴角挂着血迹衣襟也被血污,满头汗水混着沙尘看起来邋遢极了,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玉书状元”的派头?

        ……

        已经五天了,没有他的家空荡荡的,俨然只是个吃饭睡觉的场所。

        自云州安家后,洛清诗与爱儿仅分开过两次,上次是一年多前他闹着要去江湖闯一闯,她由他去了半年,这次是送节礼的返程途中他托故不肯一同回来。

        这五天的思念更甚当初半年离别,为何?

        洛清诗亦难道明。

        上次屋顶偷窥,看见爱儿享受的神情,沈月盈眼中的慈爱,那时起她心中已经悄然变化,不舍、不甘、不服,还有一闪而过却不敢深究的念头。

        她无视成败,蔑视死亡,看不起世上的名望与财富,可是她却无法逃避隐藏在自己心底深处的复杂情感,触手可及却遥不可及的情感。

        她有无畏的勇气,面对一切,她有锋利的宝剑,纵横天下,可是她却斩不断缠绕内心的牵挂。

        这是大智大勇者心中的秘密,也是武林神话心中唯一的软弱,更是她作为母亲不该触碰的禁忌!

        只是她那闪亮的地位与声名,已闪花了别人的眼睛,使别人看不到这些。

        清诗仙子能有什么烦恼呢?

        论武她震古烁今;论貌她美若天仙;论功绩她一人成军令狼族难越雷池半分!

        就连她钱都多到一辈子都花不完。

        永远没有人会知道她的心伤,懂得她的哀愁,因为所有人对她的情感,只有敬仰、羡慕,或是妒忌、怀恨。

        这就是强者的悲哀,古往今来,强者的悲哀是最少会被别人发现的。

        午间,咸菜就着白粥对付一顿后,洛清诗照常倚在院门枯等,忽而她无神的眸子中泛起涟漪,有动静!

        她直起身屏息凝神竖耳倾听。

        近了,越来越近了,然期待化为失落,那不是爱儿的脚步声,她面无表情的将身子倚了回去。

        院外有奇门遁甲和她布下的剑阵,除却爱儿和萧晨没人进得来,发出动静的是谁都随他去吧,她如是想着,思虑漂浮间,一道声音或者说是咆哮由远及近传来,来人说风胜雪性命垂危?

        她有些愣神,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爱儿怎会垂危?

        归家五日,她数度莫名心悸,她将此归咎于近两三月的睡眠不佳,她不愿当做是母子连心的表现,然回音犹然在耳,她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江听涛垂首大口喘着粗气,他咳出一口血痰,清了清嗓子,寻思着缓一会再吆喝一声,突地一阵香风拂过,身前眼下多了一道影子,他眺目看去,映入眼中的是一道绝美身姿,正是闻讯而出的洛清诗。

        洛清诗看着趴伏在江听涛背上,已经被血糊得面目全非的风胜雪,身形一晃几乎昏阙过去,她的意识被眼前恐怖景象冲击得支离破碎,伏在陌生青年背上的血人是她的胜雪,这个现实太难接受。

        极度悲伤之下,她好几次开口,却怎么都说不出话。

        急火攻心,她气血翻涌呕出一口心头血,急中生智,她咬破嘴唇,终于稍稳心神,她带着哭腔抱着侥幸,发出颤音问道:“他是我的胜雪?”

        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梨花雪,不胜凄断,杜鹃啼血……

        凄婉女子朱唇绽血,面容与义弟七分相似,她的身份昭然若揭,正是近十几年被武林奉为神话的清诗仙子!

        面对洛清诗江听涛虽心急却也不敢慢了礼数,他拱手躬身道:“后学晚生江听涛见过仙子前辈,时间紧迫晚辈长话短说,胜雪昏迷前说”阎王错“可以救他。”这一串话江听涛说得又急又快,话到最后已说破了音,更是又忍不住吐了口血。

        那青年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是江听涛……还有阎王错!

        听到阎王错洛清诗脑中瞬间清明,她勉力平复情绪走向江听涛,玉指并拢划过间,绑缚爱儿的布条应声而断,她很小心的将爱儿从江听涛背上取下横抱在自己怀里。

        江听涛见义弟回到母亲怀抱,一路紧绷的心弦松懈,似是卸下了万斤重担,料想以清诗仙子的手段,定能使义弟转危为安。

        思及此处他再无惦念,眼皮一沉,眼前一黑,向来风度翩翩的状元郎呈大字状趴倒在地,十分不体面。

        不过他这番丑态暂时并未被洛清诗瞧见,接过爱儿的瞬间她便心急火燎的回到家中,第一时间便翻出当初沈月盈赠予的阎王错,就欲要帮风胜雪服药时,她看着手中龙眼大小的药丹陷入了迟疑。

        传闻中“阎王错”有着生死人肉白骨的神效,但这等药力只怕霸道非常,若是爱儿承受不住……

        可是风胜雪的状况容不得她迟疑下去,她很快便下了决断,只见她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掠过“阎王错”,药丸瞬息一分为二,切口处如水面平滑。

        紧接着她捏住爱儿两侧脸颊使他张嘴,小心翼翼的将半枚药放入他口中,最后手掌贴上他的咽喉抚到腹部,做完这一切后她将爱儿送上床榻,满怀期待的注视着他的变化。

        她莹白额前渗出的细密汗珠,两只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有生以来最大的劫数能否安然度过,显然她也没底。

        洛清诗急促的心跳声响过百来次后,风胜雪的身体终于发生变化,每一处毛孔不在往外溢血,他的呼吸也终于平稳逐渐有力起来,较之先前的气若游丝简直判若两人,“阎王错”果真有着让阎王退步的神妙药效。

        爱儿情况显着好转,洛清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地,她本不信神佛,此刻却不禁双手合十,螓首低垂着呼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求菩萨保佑我儿平安……”

        又过去了盏茶时间,风胜雪身体彻底稳定,除却满身血痂,看起来就和熟睡无甚区别。

        见此,洛清诗才敢走上前去尝试渡入内力,可她不间断灌入的内力却如泥牛入海,一进入风胜雪的经络便无故消散,持续小半个时辰后她无奈叹息撤掌,而今也只能待他醒转在做考虑了。

        她走出门外,去到水缸打了盆水,将汗迹擦拭,冰凉的触感令她紧绷的神经缓和了些。

        也就是这一缓,她突地想到迷阵外的江听涛,初时一颗心紧系爱儿,全然不顾上他,好像他也伤得不轻来着?

        毕竟是爱儿的结义兄弟,洛清诗爱屋及乌,踏出院门的脚步有些急切,当她看到昏迷气短的江听涛时,心中难免有些愧疚,确是太过怠慢人家了。

        只见她屈膝蹲下,手掌按住江听涛的背心,浑厚内力顿时注入,而昏迷中的江听涛身躯微微一震,意识逐渐从无到朦胧。

        朦胧间他感觉体内有一股乱流穿梭于四肢百骸,让人十分舒爽,舒爽间那股暖流又汇聚气海最后去到丹田。

        没一会江听涛便睁开了双眼,而后突地从地面弹起又猛退几步,洛清诗见他手持折扇一脸戒备的模样登时有些困惑。

        江听涛见是洛清诗,尴尬的轻咳几声,走上前恭敬施礼解释道:“江湖路险,晚生方才醒转意识尚且混沌,本能反应之下失态,唐突了您,还望莫怪。”

        洛清诗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江听涛,须臾后说道:“不错,武功不差,戒备心强,礼数周到,是个好小伙。”

        赞许的话语不咸不淡,但放眼天下的青年才俊,又有谁能得此殊荣被清诗仙子认可?便是江听涛,很大程度也是占了风胜雪的光。

        传闻中的人物赞许自己,江听涛再傲气也觉得十分受用,他当即客套道:“承蒙赞誉,晚生惶恐,只是……”洛清诗见他还欲言又止,淡淡道:“只是什么?”

        “只是您何以见得晚生武功不错?”话说出口,江听涛顿时觉得自己蠢笨,人家的一句场面话,他还较起了真,向来自诩荣辱不惊,结果见了清诗仙子连说话的分寸都拿捏不齐了。

        再怎么说她也是义弟的亲娘,兴许她都没见外,自己却怯场了,他顿时觉得自己好没出息。

        洛清诗哪里知道,仅是照面的只言片语,便令得名满江湖的状元郎紧张兮兮,她解释道:“方才替你渡气,你的内功基础挺扎实,以你的年纪还算不错了。”

        岂止是不错?

        以江听涛的年龄修为,纵眼江湖也是绝顶之姿,各大名门最优秀的子弟都得往后靠靠,但这句不错是洛清诗给出的评价,那便是相当不错了。

        故而江听涛并不觉得她的评语又任何不妥,只是心头剧震,原来方才的暖流不是朦胧中的错觉,竟是义弟母亲的手段,可这已经好了大半的身体?

        仅靠渡气疗伤便能如此?

        传闻或许还是保守了些,江听涛如是想着。

        不愿再现丑态令义弟母亲看轻,江听涛揣着惊骇再度恭敬行礼道:“有劳前辈纡尊降贵施救,晚生在此谢过。”

        过分的客套令洛清诗有些反感,但碍于宝贝儿子的情面也不便点破,只是轻声道:“你的伤本不严重,是为了救我的胜雪强行提元赶路才导致加剧,于理我该救你。你是胜雪的兄弟,他时常和我念你的好,想来他出门在外蒙你关照良多,于情我更该救你,多余的客套便免了吧。”

        传闻中拒人千里的冰霜仙子言谈中对他颇为亲昵,江听涛感动之下又行一礼道:“谨遵前辈教诲!”

        洛清诗见他仍旧一幅酸腐书生作态,简直要被气笑,她背过身无奈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到家里喝杯茶吧,我还有话要问你,切记跟着我的脚步走,莫要踏错。”话毕便往小院走去,身后江听涛将她的话牢记在心,仔细观察着她的步数,有样学样的跟上去了。

        ……

        “君天宫?这群不知死的畜生!”

        空灵甜美的音色,说出的话语几欲将空气冻结,江听涛眼见洛清诗将手中茶盏纂成齑粉,感受着充斥空间的杀气凝成实质,如万千钢针刺破肌肤!

        怎样的尸山血海才能成就这等可怖的杀气?

        江听涛无暇思考,此刻他能维持意识清醒已是不易了。

        见江听涛勉力抵挡自己释放的杀气,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洛清诗眉宇柔和稍许,充斥周遭的杀气也随之消逝,她自嘲道:“做姑娘时的臭脾气,原以为生养胜雪后改了许多,看来还是本性难移……你无恙否?”

        地狱天堂只在转瞬,杀气消失的刹那,江听涛如同自梦魇中挣扎脱身,他抹去额前汗,挤出一抹憨笑说道:“无妨无妨,都赖晚生定力不够,哈哈……听前辈的语气,莫非您知晓君天宫?”洛清诗并无兴致详细解释,淡淡道:“偶有听闻,你接着说吧。”

        “晚生倾力之下仍是奈何无法摆脱那八王尊,就在胜雪即将遇险之际,一名女子踏着竹筏逆流而来……”

        江听涛娓娓道来后,洛清诗抿着嘴若有所思,江听涛认为她在考虑君天宫取血的动机,遂说道:“胜雪体内之血能够快速愈合伤口,引得君天宫垂涎倒也合理,可他们仅是取血,而非擒捉……真龙宝血究竟蕴藏何等奥秘,前辈若是知晓,或能窥得君天宫动机之一二。”

        洛清诗目光一凛,正色道:“我亦不知胜雪的血竟有这样的神妙,但此事你务必烂在肚子里!”

        “但请宽心,晚生不是蠢辈,可君天宫的目的无从推敲,胜雪今后……”

        “此事毋虑,天下间没有人能在我身边伤害胜雪,那君天宫暂且由他,今后他们在武林中的动作,但凡被我察觉,便是清算的日子!只是我多年不涉江湖,君天宫的消息还需你多留意。”

        江听涛胸脯拍的砰砰响,信誓旦旦道:“晚生在江湖上朋友不少,亦有几分薄面,但有风吹草动定会第一时间通报!”

        “对了,方才你说那女子也姓风,还对胜雪颇为亲昵,这是何故?”这个问题,早在江听涛提及风云梦之时,洛清诗就不吐不快了,只是江听涛一心想要和她探究君天宫的目的,没有机会发问罢了。

        江听涛闻之一愣,没想到洛清诗会在意这种事,他调侃道:“您家胜雪神秀俊美仪态翩翩,那女子心生好感也是正常,至于胜雪愿意被她亲近,还是一会您亲自问他吧。”

        洛清诗挤出一抹微笑,令自己看起来亲和些,她轻声道:“那他们是怎么个亲近法?”

        “她捏胜雪脸蛋来着……”

        “还有呢?”

        “胜雪说她像母亲一样待他好。”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洛清诗强忍着拍碎桌子的冲动,装作若无其事的笑骂道:“这臭小子,在外面到处认娘么?也不怕臊!”

        “唉!认娘嘛,晚生只晓得这一次,倒是很多人想认他做相公哩!”

        “有这事?”

        “但凡他在大街上抛头露面,什么大姑娘小嫂子甚至半老徐娘都够着脖子看他,胆子大些的甚至上来送香囊锦帕……”江听涛见洛清诗笑的欢实,以为她得意于儿子的魅力,又调侃道:“依晚生看,您还是替他早觅良人成婚,然后在衣服上纹四个大字——有妇之夫!免得走哪都被惦记,哈哈哈……”

        能和清诗仙子谈笑风生,这是怎样的殊荣?

        江听涛有些得意忘形。

        出道这些年他周旋于各方势力,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到哪都是如鱼得水,只是这一次他号错了脉。

        只见洛清诗笑容凝固,她板着脸语气寡淡说道:“很好笑吗?”

        江听涛登时收敛神态,他微微低头,正襟危坐,像是犯了错的学童面准备迎接教书先生的惩罚,虽然他不懂错哪了。

        “这个……这……不……不好笑。”

        “你这一身泥污血渍都是被胜雪所累,可家里连合适你换洗的衣服都没,实在惭愧。”

        对话的节奏被强行改变,是洛清诗性格使然,也是身为强者的权力。

        转变的目的江听涛自然知晓,他识趣的拱手道:“岂敢再多叨扰?晚生这便去城中赁马,日落前怎么着也回去了。”

        “这怎么好意思,你不辞辛苦将胜雪送回,怎么着也吃过晚饭再说。”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客套间洛清诗已把江听涛送出了迷阵外,江听涛行过告别礼后转身欲走,突地想到一事,他回身说道:“关于君天宫之事尚有遗漏。”洛清诗点头示意,他继续道:“八王尊与晚生交手时曾一口道出家父名号。”洛清诗闻言眸光一凛,问道:“哦?君天宫识得令尊?这倒确是有用的信息”

        江听涛解释道:“家父单名山,号如画先生,在剑道上也颇有造诣,但他出道较晚又淡泊名利,故而在江湖上鲜有人知江山如画是我的父亲。家父已于十六年前故去,他与君天宫断无瓜葛,只是不知八王尊如何晓得我们父子的关系。”

        “你竟是”剑雅“的儿子!而且……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因何缘故?”洛清诗面露唏嘘,心中惋惜不已,料不到世间的因缘际会竟是如此巧合。

        昔年最珍惜的对手,若干年后他的儿子和自己的儿子成为了结义兄弟,而他却已落幕多年了。

        被问起父亲的死因,江听涛的双拳无意识紧握,骨节之间噼啪作响,他沉声道:“被恶贼所杀!”

        洛清诗惊疑:“这怎可能?以令尊的实力,十六年前的武林,各大门派中或有人能胜他几招,但绝无人能杀他?即便是有个把不出世的前辈高人,可他又有什么理由去针对令尊?”

        “十六年前的九月初二,家父外出练剑回来时脸色很不好看,像是生了场大病,问他也不说。两日后的下午三个恶贼闯入家中,家父提前察觉令我躲到柴堆,他格杀两人后气力不济,被使双拐那人洞穿了胸膛,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

        不堪回首的往事,江听涛背负十六年的滔天之恨,令洛清诗心中泛起惊浪,她暗忖道:“十六年前?不就是万康六年!九月初二不正是她与江山决斗的日子!竟是我间接害死了他的父亲!”还有那凶手使的兵器,一对双拐令洛清诗又想起一桩往事,也是她能找上江山的根本原因,那个雾中阁的杀手!

        她不安的问道:“使双拐的人有什么特征吗?”

        江听涛恨声道:“有!他左手的食指是断的!他模样身形皆普通,唯有这个特点!我纵死也不会忘记!只可惜我找了他这么多年,一直毫无音讯!”

        听罢,洛清诗已经将一切串联,正是那雾中阁的杀手利用她好战的性格故意在她面前显露被江山造成的剑伤,引诱她前去寻找江山比斗,江山重伤后他便趁虚而入,几乎可以说是她害死了江山!

        故人之子,爱儿义兄,也是在她阴差阳错之下背上血海深仇的可怜人,惭愧、怜悯、担忧,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洛清诗幽幽一叹,柔声道:“这些年你都怎么过来的?你母亲呢?”

        早在十六年前那场比斗,江山使出“倩兮”三式之后,洛清诗便从剑意中知晓他的妻子与他分别了,当下一问,情不自禁有之,探究亦有之。

        “家父将我藏起来前曾说若他不测,便拿着家里的一对耳环去寻我母亲。后来辗转月余我终于找到母亲,她随我回家,教我武功,督促我读书,十七岁我高中状元,她同年病逝。”提起母亲,江听涛眼中的怒火变成黯然和歉疚,他欠父亲,更欠母亲。

        察觉道洛清诗眼中疑惑,江听涛面露苦涩,解释道:“前辈是在好奇我的母亲吧?其实我并非他们的亲生儿子,当年我的亲生父亲被仇家追杀,是父亲用他同样在襁褓中的亲儿与我调换,而母亲也因此伤心离开,该死的一直是我!直到我找到母亲才知道真相,也知道她为什么才二十六岁就白了头发……”

        “剑染愁情离歌苦,青山雪飘现白头……”洛清诗喃喃念着,眼角珠泪划过,她不敢想象一个母亲失去儿子该是何等的悲痛!

        易地而处,她自问做不到像名为倩兮的女子那样,抚养几乎可以说是杀子仇人的江听涛长大。

        一切都明了,江听涛所背负的,还有“倩兮”终式的真正含义。

        回过神时,江听涛早已再次道别,他的背影已渐远。

上一章
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