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要紧紧扶着墙面才不至于跌倒,钥匙在孔眼外徘徊好几圈,陈斯绒打开门跑进了卧室。
她想,她这几天流过太多的眼泪了。
但是这一次,或许是最后一次。
她没有看错主人,陈斯绒真切地感受到主人对她每一分的“爱”。那些动作不会说谎,那些感觉不会说谎。
即使在陈斯绒根本没有见过主人的前提下,她依旧确定,她爱主人。
陈斯绒从来不是一个过分注重对象外貌的人,她坚定地知道,爱人的品格比爱人的外貌要重要一百倍。
所以看不见主人的外貌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喜欢主人的品格、喜欢主人的秉性。
喜欢和主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喜欢主人给她的尊重和爱。
陈斯绒没有感觉错,那些带着眼罩时真实存在过的情感,在揭开眼罩后依然存在。
即使她恐惧又羞耻,在面对Caesar时无法自控地去回想他们相处的细节。
但是,在背过身去听见他说话的那个瞬间,关于主人的感觉再一次重新袭来。
他没有伤害自己,他没有任何伤害自己的意愿。
但凡Caesar说出任何一句他在工作时,曾经以那些轻蔑、卑劣的想法看待过陈斯绒,陈斯绒都会永久坠入痛苦的深渊之中。
但是他没有。
他说,他从未对她有过任何轻蔑的想法。
他说,我也是。
陈斯绒哭得很剧烈,却像是一场解脱。
Caesar的话语把她从惶恐的揣测之中拯救出来,她愿意相信他说的话。
…………
周一下午六点,车队所有人在机场集合,登机飞去这周比赛的目的地蒙扎。
陈斯绒的行李不多,一直都是只有一只小箱子,办理完托运之后就坐在登机口补觉。
她这几天实在是心力交瘁,今天终于可以稍微缓和心态。
眼睛肿的缘故,她戴了一副墨镜。
James过来揶揄她:“大明星?”
陈斯绒笑起来,声音还有些沙哑:“眼睛有些肿,所以戴了墨镜。”
“怎么了?”
“没事,”陈斯绒摇摇头,“吃东西过敏。”
“吃药没?”
“没……但是没事。”
James于是也不再多问,起身去旁边买咖啡喝。
陈斯绒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旁边的同事在聊近期的小红牛车队换人的新闻。
很快,登机口响起广播,众人起身登机。
飞机在晚上八点到达蒙扎,酒店就在围场附近,大家陆续去前台取房卡。
陈斯绒一天都没怎么吃饭,落地之后身体实在有些受不了了。
她把行李放到房间之后,就下了楼。
酒店附近只有一家麦当劳还开着,陈斯绒进去点了一个汉堡和一杯可乐。
厨房里只有两个人在懒散地忙着,流水线制作出的汉堡并不美味。
但是陈斯绒很饿,已经顾不上。
她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口一口吃着手里的汉堡。
可乐的味道被冰水稀释,像是在喝味道寡淡的甜水。
但是陈斯绒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有些麻木。
心理上,味觉上。
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
但是保持麻木,有时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告诫自己别再沉湎于那些纠结与痛苦之中,生活还要继续,她需要为这份工作付出百分百的专注。
快速地消灭完这份餐食之后,陈斯绒散步回了酒店。
上行的电梯正要关门,里面的人看见她,抬手按住了开门键。
陈斯绒小跑着朝电梯去,她气喘吁吁地笑说:“谢谢!”
然后踏进了电梯。
不巧的时间,不巧的地点,不巧的Caesar。
安静的电梯里,他站在更加靠后的位置。
陈斯绒面向电梯门,整个人僵成失去知觉的冰块。
电梯门上是一整面干净、清晰的镜子,陈斯绒的眼眸紧紧看着脚下踩住的灰色地毯。
“你还没有刷卡,Grace。”
陈斯绒从僵硬中猛然回过神,她手紧紧捏着房卡,迅速地靠了一下刷卡器。
空调运行的电梯间里,似有不存在的火炉在烘高温度,陈斯绒的身体一会冰冷、一会炙热。
“Grace,我们现在只是同事关系,你可以不用那么紧张。”Caesar的声音缓和而平静,“我不会把私事带进工作场合。”
陈斯绒用力地让自己的呼吸重新通畅。
半晌,她也平静地回道:“谢谢你,Caesar。”
如他所说,Caesar后退一步,不会逼她。
陈斯绒心头涌出一些感谢,也深觉自己该比从前有所进步与成长。
她不该总是让私人情绪影响到自己的工作。
思绪厘清,陈斯绒也觉得放松了不少。
目光缓慢上移,看见身后的Caesar也在看着自己。
他目光温和、澄净,没有任何狎昵之感。
陈斯绒安静了一会,又说:“谢谢你。”
“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不,”陈斯绒摇头,“这次是谢谢你上次帮忙救了Sara,那天我没来得及和你说谢谢。”
“不用谢,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上前施以援手的。”
他态度诚恳、也保持应有距离。没有借此邀功,想要拉进和陈斯绒的距离。
但片刻之后,Caesar又开口。
“如果这句话不合适,我先提前抱歉。但是Grace,实践是有风险的。”
“你是在希望,我不要再找新的主人吗?”陈斯绒直接问道。
“我没有这样的权利。”Caesar说。
电梯在此刻停下,玻璃门缓缓打开,陈斯绒再看不到他的脸。
踏出电梯之前,陈斯绒轻声说道:
“你说的没错,你没有这样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