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们,最讨厌听到什么样的话?
我最讨厌听到的,是别人突然抱住自己的身体,对我说,你不会喜欢上我,然后对我做什么吧?
男生会对我这么说。
女生也会对我这么说。
不是因为我对他们做了什么,只是因为他们知道了一件事。
我是双性恋。
2011年,我在上海读大学,念的是经济系。
当时我有个男朋友,在另一所大学读书,我们俩学校之间,隔着两次地铁再转一次公交的距离。
我们很久才见一次面。
虽然谁都不说,但我们心里知道,我们的感情一直在消耗。
我们在以责任感,勉强维持着情侣关系。
有一天,我从男朋友的学校坐地铁回去,在地铁站口,看见一个女生,在向路人借钱。
她个子很小,穿着大大的蓝色夹克,显得整个人很瘦弱。
没有人愿意借钱给她,毕竟现在职业骗子很多。
看她着急的样子,我没忍心走开,过去问她,你要多少钱?
她怯怯地说,从这里到赤峰路,再加一班公交,一共七块钱。你给我留个电话,等我回学校就还你钱。
我给了她十块钱,示意她不用还了。
结果,我们上了同一班地铁,下了地铁后,又坐了同一班公交。
到了校门口,我才发现,原来她不是骗子,她是我的校友。
那天天空很阴,当我们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
女生从包里拿出一把伞,打在我的头顶。
她比我矮了有十公分左右,却尽力地将伞举高,向我这边倾斜。
当雨打在我身上的时候,她就会一脸愧疚,手举得更高了。
一直将我送到宿舍楼下,她才小跑开,说等一下。过了会儿,她小跑回来,将十块钱递到我手里,说了句,谢谢。
那一刻,我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笑得很灿烂的样子,我突然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又或许是那一天走了很多路,所以那一刻,我的心才会跳得很快。
那一晚,我捏着她还给我的那张十块钱睡着了,那晚,我清楚记得我梦见了她,她小小的脸颊,一直在大大地笑着。
室友说,第一次见我一边睡觉一边笑,她们都吓到了。
其实我也吓到了。
因为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了一个女生。
后来我知道,她是外语系的学妹,叫小田,宿舍就在我隔壁的那栋楼。
之后,她为了感谢我,请我吃过一次饭。
一个月后,我接到了男朋友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他沉默了很久,突然对我说,前女友回来找我了。
我问,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他没说话。
我懂了。
我说,我们分手吧。
我们分手了,之后,他一直对我道歉,说要给我补偿,我都拒绝了。
他以为我是太难过,所以反应极其理性,其实,我一点儿也不难过,反而我觉得极其轻松。
因为他劈腿的同时,我也喜欢上了其他人。
现在想想,我们俩都像感情里的渣。
但感情上的事,谁又说得清呢。
之后,恢复单身的我,经常主动约小田出来。
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我们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窝在床上看恐怖电影,一起吐槽某个女明星的口红丑。
小田比我瘦很多,但天知道为什么她的饭量是我的三倍……每到晚上,我就主动给她做夜宵,送到她宿舍里,然后我们一边吃,一边刷综艺《running man》。
我们躺在同一个被窝里聊天的时候,她的脸和我的脸靠很近,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很好闻,有种奶香味。
隐约中,我觉得她也喜欢我的吧……
但我不敢问。
如果她是直女,一定会被我吓跑。
因为害怕失去她,我什么也不敢说,只是默默扮演着一个很贴心的朋友。
突然有一天,小田发信息给我,说有话对我说。
我忐忑地走到她的宿舍楼下,心里紧张地要死,难道她看出了我喜欢她?
我做的也不是很明显吧,只是天天在日记上记录她的好,天天在人人网上看她的动态,天天看着她给我发的信息傻笑而已……
我忐忑地站在小田面前,等待她的审判。
结果她说,一个月后,我要去美国留学了。
其实说突然,也不突然,因为之前她就一直说,喜欢英语,想去英语系国家读几年书。
其实说不突然,也很突然,因为突然让我失去她,我从没想过,这种突然,让我难受得说不出话。
后来我们几个朋友办了个party,一起去KTV给小田践行。
没有人劝小田喝酒,她自己却一杯杯地喝。
我见过有人喝多了,变得暴躁,变得话唠,却从来没见过有人喝多了后,在那边跳蜡笔小新的大象舞蹈……
小田就是这样。
她喝多的样子,脸红红的,跳舞的动作傻傻的,看起来萌萌的……
原谅我的不纯洁,这一刻,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扑倒她……
说起来很奇怪,跟前男友恋爱的时候,我喜欢他的运动身材,希望他把我举高高。
但跟小田在一起的时候,我希望保护她,呵护她,轻轻地推倒她……
后来,小田出去上厕所,很久没有回来。
我有点担心她,就出去找她。
刚出门,就远远地看见她坐在外面的沙发上,迷迷糊糊,身子左摇右晃。
我坐到她身旁,问她,你还好吗?
突然,她将头轻轻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很安静,很可爱。
她迷迷糊糊地胡乱说话,等我走了,你别再忘了吃早饭了,早饭可是很好吃的,而且,我邻居姐姐经常不吃早饭,得了胆结石,医生把她胆都割了……
我看着她红红的脸,胡言乱语动得很快的嘴唇,第一秒,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第二秒,我亲了她的嘴唇。第三秒到第一万秒,我觉得她的嘴唇软软的,香香的,我是幸福的。
她突然反应过来,捂住自己的嘴,愣愣地看着我。半天后,她又凑近我,小鸡啄米一样,亲了我一下。
她说,我喜欢你。
我说,或许我对你的喜欢,超过你喜欢我。
几年后,当她提起这事的时候,说清楚地记得,我只亲了她一秒,她就反应过来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的记忆里,那段时间被无限拉长,也许,是因为觉得幸福的缘故吧。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
在一起之后,我才可耻地发现,虽然她很瘦,但她的胸真的很大……
她告诉我,她是LES,高中的时候交往过一个女生。
我也诚实地告诉她,我有过一段异性恋,甚至刚喜欢她的时候,还没有分手。
其实她有点介意我跟男生谈过恋爱,但是她说,只要是我,一切就很好。
在她出国之前,我们努力把握着每一分钟,吃饭,走路,睡觉,都黏在一起。
甚至我还住过她家,她妈妈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很喜欢我,她家的狗bachi也很喜欢我。
我们俩晚上就睡在她的房间,她妈妈睡在隔壁屋。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晚,我们正在看《Running Man》,她突然骑到我身上,然后脱下自己的内衣,套在自己的头上,顶着她的大胸,对我说,老婆,你看我像不像一个飞行员。
很二逼,很可爱。
以前我从来没想过和女生谈恋爱,但跟小田恋爱后,我觉得一切很美好。
恋爱中的女生,有时候说话,不想明说,会绕弯子,其实绕的那一圈就是女生的恋爱过程。
小田总会猜中我想说什么,有时候我刚开口说半句,小田就能接下半句。
而我的前男友只会说我矫情,说我作,甚至当时我已经生很大的气了,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后来,小田去美国的日子还是到了。
临走前,很羞耻地,我们交换了彼此的内衣,好像味道在身边,就没有远离彼此似的。
接着,我们开始了漫长的异国恋。一年中,只有极少的时间可以见面。
但每年见面,小田都会给我一本她画的漫画,漫画的内容,是她这一年中,画的我和她,还有她想念我的内容。
除了画册之外,她每次回来,还会给我带很多很多的礼物,都是她这大半年买的。她把礼物全部存下来,等见面的时候,就拖着两个大箱子,一起送给我。
其中有些礼物,甚至是她圣诞节的时候买的,圣诞袜子,小圣诞树之类的。而送给我的时候,圣诞节已经过了很久了。
看着那些礼物,我又感动,又觉得好笑。
在小田出国的第三年,我做了个重大的决定:
我要跟父母出柜。
说出来很狗血,那年春节,我还没说出口,我妈妈脑袋里长了个肿瘤,被送进了手术室。
我守在门外,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表姐是医生,我问她,我妈怎么了。
她冷冷地说,你别气她就好了。
我问她什么意思。
表姐把我拉到一边,说,别装了,我知道你跟那个女生关系不正常,从你打电话的语气,我就听出来了。
说实话,我当时有些生气,但还是忍耐住,对她说,我有我的原因,姐,你知道我从小很听话,从没犯过错。
表姐冷笑一声,说,你从来没犯过错,所以现在就犯一个大错来报复你妈吗?她那么传统,知道了会被你气死。
我愣住了。
表姐说,我劝你变正常一点。
那晚,我在医院的楼道里哭了一夜。
那年春节,妈妈手术很顺利,恢复得还不错,但不能再受刺激。
那年春节,电视上的春晚很欢腾,很热闹,别人看春晚喜气洋洋,我看春晚,就算是小品,也从头哭到尾,像个傻逼一样。
后来,小田留学结束,回国了。
我们去厦门旅游,在厦门待了十天。
我们住了很多很好看的旅馆,都是小田喜欢的设计风格。
但每一次早上醒来,我都会哭。
小田问我怎么了。
我说因为太高兴了。
旅游结束了,小田很开心,她抱住我说,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她这么说,我又忍不住哭了,哭得用光了包里的七包纸巾。
然后我把脸埋进了那么一大团纸巾里,哭着说,我们分手吧。
旅行途中,小田一直很开心,而我一直想的却是,怎么分手……
因为妈妈的事,我知道,面对现实,其实我没那么有勇气。
我是个懦夫,我知道自己的软弱,给不了小田未来。
我是个懦夫,我知道,我们撑不到最后,走不到终点。
如果未来一定会失去,那我现在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呢……
最后,我们熬过了12个小时的时差,熬过了3年异国恋,却始终没有熬过现实。
我们分手了。
两年后,我在路上走着,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我正准备奔跑,突然一把伞撑在了我的头上,我转头,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女生,她正垫着脚尖,把伞举得高高的,尽力靠在我这一边。
她的头发湿漉漉的,但脸上笑容很灿烂。
小田没变,跟当初一样。
我对她说,我好想你。
她对我说,或许我想你的程度,超过你想我。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上面,是我经常梦到的场景。
而现实中,我再也没遇见过小田。
我在上海工作,生活。
上海有几万条街道,几百家商场,几十个商圈……我却一次也没有见过她。
她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这就是我的故事。
我是双性恋,我爱过,也被爱过。
很多人知道我是双性恋后,会突然抱住自己的身体,然后对我说,你不会喜欢上我,然后对我做什么吧?
其实我想给出两个回答。
一,我是双性恋,但我的爱情,比任何人,都更不想将就。所以放心,我不会喜欢你。
二,如果我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么,我喜欢的不是同性,也不是异性。我喜欢的,只是她;我喜欢的,只是爱情。
我经常收到很多粉丝的故事,最后,她们都会说:
“咪蒙,这些事情,我不知道应该告诉谁,和你说了以后,我觉得舒服多了。”
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
在生活中,我们有多话,很多秘密,无人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