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白公子乌山遇三姬
至正辛酉,三月暮春,花发名园,一段异香来绣户。鸟啼绿树,数声娇韵入画堂。正是修楔良辰。风光雅丽,浴沂佳候,人物繁华。
时兵寇荡我郊原,乡人荐居城邑。纷纷务集,皆显贵之王孙;济济云从,悉英豪之国士。江南俊杰,白姓,讳景云,字天启,别号黄源者,崇文学士裔孙,荆州别驾公子也。雅抱与春风并畅,丰姿及秋水同清。正弱冠之年,列黉官之选。抱骑龙之伟志,负倚马之雄才。乘此明媚逆朝,独步乌山绝顶,吟诗一道曰:
玉树迎风舞,枝枝射汉官。馀襟洗泄翠,飞袖想绫红。
海阔龙吟水,山高凤下空。瑶天罗绮阁,独上骋阆风。
于是登书云之台,入凌虚之阁。造有三姬在庙,赛褥明神。绝色佳人,世间罕有。温朱颜以顶礼,露皓齿而陈词。一姬衣素练者,年纪十九馀龄,色赛三千宫貌。身披素服,首戴碧花,盖西子之淡妆,正文君之新寡。愁眉娇蹙,淡映春云,雅态幽闭,光凝秋水。乃检躬以下拜:愿超化夫亡人。
一姬衣绿者,容足倾城。年登十七,华署饰玲珑珠王,绿袍集雅丽莺花。露绽绵之缘裙,恍新妆之飞燕。轻移莲步深深拜,微启朱唇款款言:盖为亲宦游,愿长途多庆。一姬衣紫者,年可登乎十五,容尤丽于二妹。一点唇朱,即樱桃之久熟。双描眉秀,疑御柳之新钩。金莲步步流金,玉指纤纤露玉。再拜且笑,无视无言。
白生门外视久而不能定情,突入参祷,祈谐所愿。三姬见进之遽也,各以扇掩面而笑焉。生遂致恭,姬亦答礼。姬各退,生尾随。乃知衣素练者,赵富贾第四女,名锦娘,世居乌山。严父先逝,锦适于郑。
半载夫亡,附母寡居,兹将二纪也。衣绿绡者,李少府长女,名琼姐。父任辰州,念母年老,留琼于家奉事祖母也。衣紫罗者,中督府参军次女,名奇姐。
父卒于宦,母已荣封。家资甚殷,下惟幼弟。时琼奇居远城外、因避寇借居赵家,与锦娘为姨表之亲,故朝夕相与盘桓者也。三姬见生之丰采,有顾盼情;白生见姬之芳颜,有留恋意。既知所在,遂策于心,因僦赵之左屋附居,乃得与三姬为邻。
赵女微知生委曲之性,而春心已动;白生既得附赵女之室,而逸兴遄飞,因吟长短句一首云:
十分春色蝶浮沉,锦花含笑值千金。
琼枝戛玉扬奇音,雅调大堤恣狂吟。
艳丽芙蓉动君心,动君心,何时赏?
愿作比翼附连枝,有朝飞绕巫山峰。
于是投刺比邻,结拜赵母,遂缔锦娘为妹,而锦亦以兄礼待生。然赵母庄严,生亦莫投其隙。
一日母有寒疾,生以子道问安,径步至中堂。锦娘正独坐,即欲躲赵。生急进前曰:“妹氏知我心乎?多方为尔故也。予独无居而求邻贵府乎?于独无母而结拜尊堂乎?此情倘或见谅,糜骨亦所不辞。”锦娘曰:“寸草亦自知春,妾岂不解人意?但晓嫠寡妹,何堪荐传英豪?慈母严明,安敢少违礼法?”生曰:“崔夫人,亦严谨之母也;卓文君,亦幽嫠之英也。”
生言犹末终,竟闻户外有履声。锦娘躲入中日,生亦入母寝室问病。母托以求医,生奉命而出,复至叙话旧处,久立不见芳容,生俱恨而去。
诘朝生迎医至,三姬咸在,见生转入罘思后,不见玉人容矣。生大悒怏,归作五言古诗一首云:
巫山多神女,歌舞瑶台边。云雨不可作,空馀杨柳烟。
芙蓉迷北岸,相望更凄然。何当一攀折,醉倒百花前。
翌日,生奉药至,遇锦娘于东阶,不觉神魂飘荡,口不能言。锦骇曰:“兄有恙乎广生接头。又曰:”兄劳顿乎?复摇首。锦曰:“何往日春风满面,今日惨黛盈颜耶?”生良久曰:“吾为妹病之深矣。神思任飞越矣。若妹无拯援之心,将索我于地下矣。”锦笑曰:“兄有相如之情,妾岂无文君之意,但春英秋英日侍寝所,莫得其便;琼姐奇姐,绣房联垂,举动悉知。我为兄图之。兄但勤事吾母,若往来频速,或有间可投。”
生前拽其袖,锦敛步而退,掷帕于地。生拾而藏之,进候母前。
母呼锦至,谓曰:“如此重劳大哥,汝当深深拜谢。”女微哂而拜。生含笑而答复:“索炭烹药。”女亦奉火以从。白生以目送情,锦娘亦以秋波频盼。两情飘荡,似翠柳之醉薰风;一意潜孚,恍晓花之凝夜露。盖形虽未接,而神已交矣。药既熟,女尝进母。生在背后戏褰其裳,女转身怒目嗔视。生即解意告归,女因送出,责曰:“兄举动不钦,几败乃事。倘慈闱见之,何颜复人乎?昨日之帕,兄当见还,徜若轻泄于人,俾妾名节扫地。”生曰:“吾深海之,更不复然。”遂各辞归,两地悒怏。
自此,女坐绣帏,啮指沉吟,神烦意乱,寝食不安。日间勉强与二妹笑言。
夜来神魂,惟白生眷恋。生亦无心经史,坐卧注意锦娘,日念有百千遍,肠断已八和回。每欲索笔题待,不得句矣。因屡候母兴居,往来颇见亲密。虽数次与锦相遇,终莫能再叙寒温。
一日生至中堂,四顾皆无人迹,遂直抵锦娘寝室。适彼方同坐停绣。生遇锦娘一喜一惧,锦见白生且骇且愕。生兴发不复交言,遂前进搂抱求合。正半推半就之际,闻春英堂上唤。
女急趋母室,生脱身逃归。此时锦自不觉,琼姐有知觉矣,题诗示奇姐曰:
蛱蝶舞黄英,花心未许开。
大风吹蝶去,花落下瑶台。
奇姐带笑,亦和以诗曰:
蝶为寻芳至,花犹未向开。
春英妒玉蝶,摧倒百花合。
因曰:“此生胆大如斗。”琼曰:“此必先与四姊有约,吾姊妹当作谨言可也。”
第二回芙蓉帐白翻红浪
翌夕,生入候母,锦见尚有赧容。生坐片时,因母睡熟,生即告退。锦送至堂,天色将昏,杳无人迹。锦与生同入寝所,仓卒之间,不暇解衣,搂抱登床相与欢会。
生神魂飞越,春兴勃然,遂解锦娘绣衣,玉体横阵。生亦卸其裤,裸程于前,锦娘犹含羞色,不肯相就,生玉茎直,心荡难当,俯视其牝。颤肉坟起,丰腻无毳毛,然弟涌皆而深,无渥丹之色,为少异耳。生急以玉茎投入牝口,研濡渐渍,锦娘颦蛾承受,生遂脱其玉茎,以手摸之,似有淫水流溢,而窍仅容指,乃轻轻以茎抵其牝口,竟不能进,生又以唾涂于龟头,强向牝口研擦,始没龟头,锦娘啼畏缩难状堪描。生发力一挺及至尽根,锦娘吟哦,痛彻腑肺,则玉簪点破鸳鸯窍,非复盖寇之含苞矣,猩红渍在茵褥,锦娘痛不能挡,滚身立起,睨视血痕,羞而掩之。
生正兴勃发,遂搂锦娘娘覆其腹上,重投玉茎于牝,锦娘不能拒,任生耸身抽拽,已而淫水淋 ,往来声滋不绝,生又进二寸许,扳摇之急不觉忧忧然直挺至根,间不容发。锦娘熟痒畅美,声颤气促,举腰迎生,热腾不已,生伸彻至首,复送至根,拥拽百馀度,精始大泄如注,锦娘紧紧抱生,舌吐生口,不稍放松,生玉茎复坚挺,又往来抽拽者逾一时,锦娘阴液迸丢。正是:
春风入神髓,袅娜娇绕;
夜露滴徐颜,融融厌邑。
罢战整容而起,锦娘不觉长吁,谓生曰:“妾之名节,尽为兄丧。不为柏舟之烈,甘赴桑间之期,良可丑也。”君其怜之,但此身已属之积压,愿生死不忘此誓:兄一戒漏泄,二戒弃捐,何如?“生曰:”得此良晤,如获贵宝,持之终身,永为至宝。“生意欲求终夜之会,锦以侍女频来为辞。”且曰:“再为兄图之,必谐通宵约也。”因送生出。则明月在天矣,阖扉而入。静想片时,方已琼姐、奇姐闻知,惶愧措躬无地。自是结纳二妹,必欲同心。
琼姐长于诗章,锦娘精于刺绣。昔时针法稍秘,至是女工尽传。奇姐茂年,天成聪敏,学锦刺绣,学琼诗章,无不得其精妙,遂为拂逆之交。锦之侍女春英,琼之侍女新妹,奇之侍女兰香,向皆往来春闺,今皆以计脱去。此锦娘之奇策,是为生之深谋。
此自母病既痊,生亦盛仪称庆,仍厚赂童仆,乃诸比邻,事不外扬。母无疑忌,因得镇日来往,终夜与锦尽欢。
然琼奇二姬,属坦窃听,虽其未湛春色,岂无盎然春?中夜琼或长吁,锦知其情已动,瞬间论及,锦挑之曰:“外间颇议白哥骄肆,目予视之亦然。”琼姐曰:“豪门公子,年值青春。且风流人豪,文章魁首,将来非登金马院,则步凤凰池,无惑其骄人也。”锦知其有爱重之意,复曰:“自哥夜来有梦,与妹相会乌山。”
琼哂曰:“我本女流,渠是男子,内言不出,况可同游,是何言也,不亦异乎?”锦抚掌而笑曰:“前言戏之耳。”是夕与生密谋,作古诗一首曰:
绮阁见仙子,心心不忍志。东墙听莺语,一句一断肠。
有意蟠芳草,多情傍绿杨。何当垂清盼,解我重悲伤。
锦以诗置琼绣册,琼见哂谓奇姐曰:“锦姐弄琼妹乎,书生放笔花也,我若不即我答,笑我裙衩无能。”乃次韵曰:
游春在或日,春去情已忘。解笑花无语,看花枉断肠。
自飞凤外燕,自舞隔江杨。芳节凭劲草,谁怜游子伤?
琼本与锦联房,中间隔障板,亦有门相达,但虽设常关耳。诗成而生适来,因自板间传递。生见其词,叹曰:“此琅歼妙句也。世间有此女英乎!”乃援笔立答曰:
花貌已含笑,爱花情不忘。黄金嫩颜色,下见断人肠。
愿结同心带,相将舞绿杨。相如奏神曲,千载共悲伤。
生亦于板间传递,琼见之哂曰:“白哥好逼人也,吾今不复答矣。”
自是,生入试通期,不暇复入锦堂。即日试毕,潜访故人。锦既盖欢,生亦尽乐。中夜谓锦曰:“细观琼姬甚有美意。吾既得陇,又复望蜀,何如?”锦曰:“君获鱼兔,顿忘笙蹄矣。”生誓曰:“异日果有此心,七孔皆流鲜血。”锦曰:“闻君誓词,痛焉似割。为君设策,事端可谐。”是夜乘三更睡酣,潜开门入琼卧房,掀开帐裳,二姬睡熟。
生按琼玉肌润泽,香雾袭人。陪自映光,照床如昼,琼侧体向内而卧,生轻身斜倚相偎,惟恐睡醒,不敢轻犯。片晌锦持彼去,琼阴知觉矣。锦笑谓生曰:
“欲图大事,胆无半分。然否妹必醒,吾当往试。”锦至而琼已起,乃复巧说以情,琼正色曰:“既不能以礼自处,又不能以礼处人。吾若隐忍不言,岂是守贞之女?若欲明之于母,又失姊妹之情。况吾等逃难,所以全躯。岂宜以乱易乱?”透明蜡炬,乃呼奇姐。则奇已惊汗浃背,蒙被而眠矣,闻呼犹自战惊。见火瞿然,狂起。琼笑曰:“汝不被盗,尚然,何况我亲见贼乎?”二人共会,附耳细谈,载笑载言,千娇百媚。
生在门防窃视,真倾国倾城之容也。自此神思飘扬,无非属意琼姐。于是锦娘颇有逸兴,因与白生解衣就枕。生搂锦娘于怀,丰面瘦减,然腻脸晕霞,愈显消美,乃抚其牝。趐润光肥,挺顾玉茎,急投牝口,乍合之际,急切不能耸入,艰涩难容,摩荡多时,才入其半,淫水方才淋 ,生兴发如炎,思耐不得,大力耸挺,遂没尽根,急抽拽失度,锦娘兴狂,云鬓蓬松,斜推凤枕、锦被衬于臀下,张竖双腿任生大弄。生拜起金莲置于肩,自首至根独拽数百,锦娘遍体趐软,牝中津流者,若蜗牛之吐涎,滴滴而下,琼花乍吐,桃浪已翻,羞觎娇啼,难态万状,生送轻轻钦钦,略为动摇,鏖战许久。
后锦娘护持不住,阴精早丢,生抽提驰骤,声滚盈耳,龟头热痒,闭目厥思,将锦娘当作琼姬雅趣,洋洋大泄,畅若不知身于人世间矣。二女潜来窃视,少者犹或自禁,长者不能定情。
嗣是生幕琼之意无穷,琼念生之心不置。然琼深自强制,不肯吐露真情。但每日常减餐,终宵多饮水。奇知其情,密以告锦,数日身果不快。锦娘抚床谓曰:“汝之病根,吾所素稔。妹妹深爱,何必引嫌?况吾翁即若萄,白文非汝丈乎?”琼曰:“姊误矣。岂谓是与?”
居一二日,生来锦室,告以琼病。生遂问宰。奇姐避入帐后,锦拽生据登床,笑谓生曰:“好好医吾妹。”锦呼琼曰:“好好听良医。”锦因辞去。生留少坐,生问琼病,笑而不答。奇帐后呼曰:“好与大哥细言,莫使夜来发势。”琼笑曰:“有时亦热到汝。”生以玉替授琼姐,琼以金簪复白生。生执手固请其期,琼以指书四月十日。
至期生至,又复不纳。锦苦劝之,琼厉声曰:“汝等装成圈套络我于手中,吾不能从,有死而已。”生闻言兴阑,锦亦含羞,而门遂闭。岂知其色厉而内和,言坚而情动,中夜窥颠驾倒凤之状,遂尔发舞蝶游蜂之思。三次起欲扣门,害羞又复就枕。比生睡熟,扣扉不得开矣,顿增悒怏,神思昏沉。奇姐笑曰:“姐食杨梅,又怕齿酸;不食杨梅,又须口渴。今番锦姐不管,白哥不来,牢抱衾抗,长害相思也。”
第三回赏月留连春色尽泄
翌日,生偶以事见赵母,回至中堂无人,因入锦娘寝所。琼自门隙度诗与生曰:
玉华露液浓,便我绞绡袜。神思已飘摇,中宵看明月。
生见诗亦答曰:
几回拽花枝,露湿粘罗袜。今夜上天阶,端拟拜新月。
锦娘曰:“琼姐已无车车,见又不监复车,往使月老愁。此诗持去也。”奇姐窥视笑曰:“今宵断谐,月老约矣。请四姊过此一莫议。”锦以待度与琼曰:
“今夜若不谐,向后更不来。”琼见诗含笑目奇,奇与锦耳久之。
是夕,生未晚膳,锦分发秋英买备, 赵母曰:“夏景初至,明月在天,妹妹三人,意图赏玩。”母喜而不疑,因益其肴馔,且戒婢仆曰:“汝辈无得混乱,与他姊妹尽欢。”因此困蔽重门,与生您其欢谑。诚人间之极趣,百岁之奇逢也。
是夕,琼姐盛妆,枕衾更以锦绣,烂漫似牡丹之向日,芬芳如芍药之迎风。
饮毕奇姐密启重门,直移赵母寝室, 以不胜酒力,妹妹苦劝而逃。赵母甚欢,因与共寝。琼忽失奇所在,锦亦不胜惊惶。既知其详,琼方就枕,固执不解衣带,生亦苦无奈何。
锦隔房呼曰:“何不奋龙虎之雄,断鸳鸯之带乎?”生犹豫不忍,琼苦告曰:“慕兄才识,非为风情,谈话片时,足谐所愿。若必采春花,顿忘秋实。兄亦何爱于妹?妹亦何取于兄乎?愿兄以席上之珍自重,妹亦以石中之璞自珍。则兄为士中之英,妹亦为女流之杰。不尔,当自经以相谢耳。”生不得已,合抱同眠,玉体相偎,金枝不挂。
中夜生复请曰:“予为子断肝肠矣。”琼曰:“吾岂无人意,甘断兄肝肠?
但两玉相偎。如鱼得水,持此终世,子亦甚甘。何必弄玩形骸,惹人谈笑?兄但以诗教妹,妹亦以诗答兄,斯文之交胜于骨肉。”生曰:“自见芳卿,不能动念,得伸幽会,绕慰夙心。若更以枕席为辞,必以鬼幽相拒。”
琼曰:“妹亦知兄口占五言古诗曰:
我抱月前兴,谁怜月下悲?空中云轻过,遥望岂相宜?
千里神驹逸,谁能挂络羁?忍杯搂玉材,无力动金枝。
高虽大堤曲,神把不月吹。密云迷归路,际遇待何时?
相失齐飞雁,茫茫空尔思。”
琼亦口占答曰:
“君识吾爱汝,那堪为汝悲?春花莫摧折,掩映亦相宜。
神骏驰黄道,何面下络羁?飘飘月中树,谁能剪一枝?
蓝桥歌舞路,直待晓风吹。云渡横碧海,春来也有时。
愿至桃花候,油然为汝思。”
生笑曰:“桃花何时也?”琼曰:“合卺之际耳。”生既竟夕不寐,女亦终夜不眠。
诗韵敲在,东方既白矣。锦娘至曰:“新人好眠,不知时候耶?”生曰:“枉尔为月老,使我怨苍天。“锦笑曰:”月老解为媒,能教汝作事耶?”琼姐和衣而起,生亦长叹下床。琼对锦曰:“与白哥说一场情话,正快我敬仰之私。”
锦曰:“休以谢媒。”琼曰:“多谢多谢。”又问生曰:“何以谢我?”生曰:
“相见不相亲,不如不相见;相亲不知心,不如不相亲。”
及梳洗毕,固辞归。琼曰:“不必出去,妹有一樽叙情。绣房无人往来,哥哥不必深虑。“生曰:“早教我归去也,忽磨我成枯鱼。”锦娘曰:“吾妹真好力量:一育人畏如此。”生曰:“不磨之磨,乃真磨也;无畏之畏,诚至畏也。”锦笑曰:“我备细闻知,兄真无大勇。但好事多磨,而又何畏乎?”生曰:“掌上之珠,庭际之玉,玩弄令人自怜,何忍遽加摧挫?”
时琼方对镜,锦为之画眉,且谓曰:“我闻哥言,尚自软心,汪之所为,太无人意。”琼曰:“知过知过。”
少顷,奇姐入来,盛妆规服云:“欲回家。”拜锦娘曰:“暂别暂别。”拜琼姐曰:“恭喜恭喜!”问曰:“哥哥去矣?”琼曰:“尚留在此。”时生出见,奇亦拜辞。生曰:“适有一事,欲来相投。终夜无眠,肝肠尽断。”奇笑不答,密谓琼曰:“姐夫何出此言?”琼以实告。奇笑曰:“姊姊如此固执,莫任姊夫断肠。”
生在锦房,闻言突至曰:“耗妹垂怜,救我残喘。”奇姐逊避无路,被生搂抱片时,求其订盟,终不应允。锦娘至曰:“吾妹年幼,未解雨云,正欲告归,兄勿惊动。”生方释手。琼抚其背曰:“阿姐且勿回家。我有一杯清叙。”奇娇羞满面,不能应声。
琼戏之曰:“不食杨梅,今番齿软矣。”因共出细谈曰:“吾与贤妹,生死之交,向时同遇郎君,今岂独享其乐耶?细观此人温润如玉,真国家之美器,天下之奇珍也。欲待不从,吾神已为所夺;若欲苟就,又恐羞脸难藏。妹若先归,而吾亦去。妹归虽坚白无理,吾去即枯槁憔瘁。妹若有心,同此作伴,若必坚为贞女,岂忍吾泄风流?”奇笑曰:“与姊同生同死,吾之盟也;与兄同欢同乐,非吾愿也。但白哥风流才子,我爱之何啻千金?但非垂发齐年,安敢蒹葭倚玉?
姊当怜我,我且未归,奉陪数时,少罄衷曲。”
时琼奇方掩扉而入,春英卒然扣门曰:“老实人来送姐姐。”锦应曰:“我留此饯行。”生舔舔(音汞炎,吐舌儿)曰:“几误事矣。”于是锦入见赵母,以为奇送行。母曰:“幼女如嫩花,不可多劝酒。”于是入百花园内,相对尽欢。锦出令以劝琼,奇劝琼以尽饮。锦自称主婚大姊,奇自号年少冰人。啐酒交欢,摘花相赠。琼姐不胜酒力,顿觉神思沉酣。正是:
竹叶缀三行,桃花池两脸。愈加娇娇,酷似杨妃矣。
第四回金凤玉露欢意相逢
时日方转申,扶琼就寝,生为解罗带,奇姐为布枕衾。琼半醉半醒,娇香无比,谓生曰:“妾既醉酒,又复迷花,弱草轻盈,何堪倚玉?”生曰:“窈窕佳人,入吾肺腑,若更因拒,便丧微躯。”生坚意求欢,女两手推进曰:“妾似嫩花,未经风雨,若兄怜惜,万望护持。”生笑回:“非为相怜,不到今日。”
琼姐竟绦霞飞颊,低首视胸,生见面如秋月,神带桃花,窈窕玉质,娇羞柔媚,不禁神思飞扬,兴发如狂,厥物硬提,金枪漫试,花苞突露,丰隆柔腻,嫩毫数茎。生玉茎昂然,乃纵身投入牝口,进入寸许,再发力如虎,竟不得进,琼姐娇啼不止,生强向牝口拔研,始进龟头。琼姐勉强承受,银牙紧咬,香汗微濡。生提拽轻缓,搏弄即久,淫水溢流,渐进二寸许。琼姐婉转吟吟,似不能禁。
生兴稍缓,摩荡游衍,琼姐情不能禁,牝中痒极,遂柳腰款摆,不觉玉茎长驱直挺而至尽根,鬓翠斜倚,猩红满榻,生见之,又惊又喜,护以白帕,点点桃花,检视之际,无限娇羞。
生贾馀勇,大力深入不毛,出则露首,入则尽根,往来抽拽者二百馀度。琼姐春心弥发,举腰款迎,生耐禁不止,阳精陡至,直泄牝芯,琼姐随一阵气来,冲得满身疏软热颤,紧要之处,阴精频丢,玉枝斜拖。如风之搏柳;形骸留恋,如漆之附胶。诚天下奇逢,世间佳遇。斯时锦奇窃视,莫不毛骨悚然。
生既战休,琼谓之曰:“妾生人世,落落此身,将图结王谢之姻,不意见崔张之事,但微躯已托之兄,愿终始如环不绝。”因以少时所佩玉环授生,求以为好。生曰:“此奇遇也,吾当作赋以纪之。”
琼曰:“与兄联句何如?”生曰:“甚妙。”时天将暮矣,于是明豹膏之烛,索文房之宝,揭得林家韵,生为之首倡曰:
爱朱明之佳侯兮,花娇笑于上林。(白景云)
风乍和而乍暖兮,黄莺巧调夫奇音。(李琼姐)
兹良辰之可爱兮,展予布于花荫。(白)
怨中国之寂聊兮,赠飞蝶之侵寻。(李)
予登瑶台以盼望中,抚求凰之素琴。(白)
修子容于鸾镜兮,饰环佩于绿襟。(李)
上凭虚之绮阁兮,见绝色这奇琛。(白)
与英豪而乍遇兮,拟天上之球琳。(李)
绿秋波之转盼兮,飘荡子之芳心。(白)
彼飘飘之元白兮,托孤风以悲吟。(李)
恁栏百种情思兮,横忧怀之炳炳。(白)
守深闺以困念兮,亦凌风而顾景。(李)
比天上之娥兮,虞空思夫画饼。(白)
亮中外之靡同兮,待郁忧而自省。(李)
谢月老之勤渠兮,登于身于巫山之岭。(白)
朱履之遇金钗兮,惭花容之我整。(李)
感芳卿之怜予兮,傍日边之红杏。(白)
君似采蝶恋花兮,舞正阳之美景。(李)
弄珠环于掌中兮,缅此生之何幸。(白)
抱席上之奇珍兮,羞芳情之欲逞。(李)
问子二人其何若兮,拟桃源之遇刘。(白)
亦似文鱼比目兮,深芳沼之清流。(李)
赛连枝之琪树兮,偎玉骨于青丘。(白)
斜据胡床吟咏兮,宛银河之女牛。(李)
并头莲花似汝与我今,开菡萏于芳洲。(白)
罗带同心共结兮,不解夫千秋万秋。(辛)
指九天以为誓兮,情万钟而思悠悠。(白)
愿以皎日为正兮,吐誓词而含羞。(李)
千金难买此良晤兮,诚人世之所好逑。(白)
缘由天之五百兮,今夕谐此鸾俦。(李)
软玉温香在手兮,身外更有何求?(白)
作赋拳拳致祝兮,幸无使妾叹白头。(李)
词赋既成,各书其一,女制二锦囊藏之。时樵鼓三更,琼倦而就枕矣。生共枕片时,乃曰:“吾去谢冰人,免教他懊恨。”遂开锦娘之户,上镌金之床。
时锦睡酣,被生惊觉曰:“适自何来?遽集于此。今番月老功效何如?”生具陈初终,不敢隐蔽。锦曰:“吾悉闻矣,试君心耳。”生因求欢,锦固辞谢曰:“妾闻人亦有言,一座岂有两主?”生笑曰:“非魏无知,臣安得进?”锦曰:“冠玉之英,亦不背本。”因与之久谑。
锦附耳曰:“奇妹功亦不少,彼在东床独宿。兄可着意恳求,机会不可错过。”时奇已醒,只得诈睡。奇生兴如狂,房间求欢。奇幸着里衣,力以死拒,然形神虽未构合,而骸骨亦尽偎依矣,牢抱甚久,坚守不从。生固请其期,奇答曰:“后会有日。”生苦恳无奈何,奇哀告不已。
锦恐声传外扬,乃起劝生释手。生既终夜不寐,不胜困倦,乃复就枕片时。
赵家已进早膳,起而梳洗,以计脱归,不及告辞。琼甚悒怏,相送恐惶,泪倾春雨。琼既为生切念,又复为奇萦怀,寝食不宁,衷肠闷损。虽锦娘调谐左右,曾莫得其欢心者矣。
第五回三妙寄情又赴蓝桥
是日,奇姐遣侍女兰香至,琼姐题七言古诗一首,审封付之,名《飞雁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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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斜身傍彩云游,云去萧然谁与伴?
不见月中抱月人,泪珠点滴江流横。
并头鸿雁复无情,不任联飞各分散。
莫往莫来系我思,片片柔肠都想断。
奇读其诗,不觉长叹。母问其故,权辞答曰:“大姊病躁,渴,俗求我药方。”
母曰:“明早即令兰香送去,不可入信于人。”奇乃步韵制诗,翌日送去。
诗曰:
彩云昨夜绕琼枝,千秋万秋长作伴。
举首青天即可邀,何须泪洒江流满?
江头打鸭鸳鸯惊,飞北飞南暂分散。
归来不见月中人,任是无情肠亦断。
琼见之,不觉掩泪。锦读之,亦发长叹曰:“二妹皆奇才,天生双女士也。
然锦亦通文史,但不会作诗,生称为女中曾子固。”至是琼强之和,锦笑曰:“吾亦试为之,但作五言而已。”诗曰:
巫山云气浓,玉女长为伴。而今远飞扬,相望泪流满。
襄王时未游,风伯勿吹散。归燕亦多情,音书犹未断。
琼见锦诗曰:“四姊好手段,向来只过谦。若遇白郎来,同心共唱和矣。”
锦曰:“贻笑大方耳。”适生令小童奉杨梅与赵母,锦问曰:“大叔安在?”答曰:“往乡才回。”琼将锦诗密封与生,生意其即琼所为也。
是夕二姬度生必至,生乘黑而来,琼且喜且怒,骂曰:“郎非云中人也,乃是花前蝶耳。花英未采,去去来来;花英既采,一去不来。锦囊联句,还我烧之。”生曰:“我若负心,难逃雷剑。实国家事,无可奈何。向来新词,卿所制乎?”琼曰:“四姊新制。”生曰:“曾子固能作诗乎?”琼曰:“向来只谦逊耳。”生对锦曰:“承教,承教。”锦曰:“献笑,献笑。”生曰:“末二句,何也?”琼曰:“为二姐耳。”因述其由,及出琼奇二作。
生曰:“三姬,即三妙矣。”琼笑曰:“四人,真四美也。”生曰:“吾当奉和新诗,但适远归劳顿,求一渴睡,少息片时。”锦曰:“请卧大妹之房,以便谢罪。”琼曰:“请即四姊之榻,亦可和诗。”二人相推,久而不决。
锦良久曰:“妾已久沫深波,妹犹未尝真味,决当先让,再无疑焉。”生乃推琼登床。是夕稍加欢谑,然亦示骋芳情也。留战之后,琼谓之曰:“奇妹与吾共患难,结以同生死。今为爱兄,失此良友,兄妹这情虽得,朋友之义乖宴。”
生曰:“吾见三姬均所注意,由此达彼,良有是心。但苦情为卿,方馋人手,又思及彼,非越分妄求乎?况此女未动芳心,又坚守耐,是以不敢强。卿何以为谋耶?”琼曰:“此女心情比吾更脱,若驯其德性,犹易为谋。但恐见机不复来此,若更再至,易以图矣!且学刺而丽线无双,学诗而妍词可取,真女中英也。”
因涌其《拜秋月》诗曰:
盈盈秋月在中天,今夜人人拜秋月。
高照地天今古明,看破千山万山骨。
清辉不减度年华,光阴转眼如超忽。
我心我心月自知,勿使青春负华发。
生叹曰:“奇才!奇才!恨不肯相倡和耳。”须妗,二人澡牝涤尘,锦忙簇金莲,生取中腿间,解衣卸裤,锦傍鸳仰卧茵褥,生就肌体侵娇姿,锦金莲倒挫生腰,生玉茎直笃,锦娘娇啼婉转,已入牝,生将身紧偎,挨靠趐胸。
锦娘知玉茎火暖,兴焰情炽,久待情浓乃忽生欢娱,斗然生身渐移,其柄入内,钻伸缩进,刺笃乱吮,如禽啄食,如蛇吐信,锦玉体难支,钗堕鬓乱,身颤腰趐,生耐战多时,于锦娘体内,耸抽挑顶,锦魂飞半空,身在浮云,气喘吁吁,双眸紧合,淫言俏语,被翻红浪,丢了数次,昏迷几遭,会心舒意,体播股摇,爽快难禁。
生如狂蜂采花,锦如新花向蝶。花心恣采,花枝摇动。兴犹未足,拽锦下床,生仰卧,锦兴动,一路而上,攘玉茎在手,导入牝内,深贯琼室,撺上坠下,如水浮葫芦,未一时,棉花雨流沥,浑身存液,满口香津,驻辔而卧。生火空空龟,猛实死钻,加劲刺射,玉茎鼓勇,情穴将颓。霎进间香汗冷情,花房吐露一尘柄仰,雨散高唐,斜玉山抱擅郎,得上牙床,共枕相酣,搂玉姿,拥裘同卧。
次日兵报戒严,狂寇肆集,琼奇家眷填满赵家。生欲入无门,乃绘于赵母曰:“母有重壁与儿为邻,欲寄小箱未得其便,乞凿一小门相通,庶箧笥便于寄顿。”母爱生如子,进言无不从。生既得计,即制小门,自此可达琼房,昼夜往来甚便。锦娘亦谓赵母曰:“儿居幽婺,不宜见客,今逃寇人众,闲往集来,愿西边诸门,儿自关锁,不用童仆,自主爨燎,与二妹共甘苦。俟寇定,再区处。”
母曰:“正是如此。”此二计可比良平,任苏张莫测其秘矣。奇姐自归后,想生甚切,吟一绝曰:
巫州日枕处,那堪临别时?
云卿频入梦,何日叙佳期?
此日复至,琼喜不胜。问奇曰:“别后思姊否?”奇曰:“深思!深思!”
又问:“思自兄否?”曰:“不思,不思。”琼曰:“何忍心若是?”奇曰:“他与我无干。”琼曰:“吾妹已泄半蓝。”奇曰:“任他涅而不怨。”大笑而罢。午后因检绣册,得见前诗,指之曰:“不思自兄,乃想佳期耶。”奇笑曰:“久与姊别,思叙佳期耳。”琼笑曰:“吾妹错矣。男女相会,是为佳期。本思云卿,如何推阻?”
琼曰:“但思何妨?”琼曰:“吾为妹成之。”奇曰:“大姊不须多事。”
琼曰:“恐妹又害相”奇曰:“我从来不饮冷水。”琼曰:“汝今番要食杨梅。”复在笑而罢。是夕赵母请奇叙别,琼推病不行。生自重壁而至,惟见琼且在房,握手求欢。
再三固拒,生曰:“初开重壁,适迩启行,若欲空归,恐非吉利,因和衣一会。”
琼赧赧羞容也,因述奇芳情,且诵其佳句,乃献策曰:“今夜二更时候,兄当过此重门,牢抱鸳鸯,勿使飞去。”因附耳细语。生曰:“吾已谕矣。”生暂归家。奇亦饮罢入房,谓琼曰:“今夜我别处睡,只恐白郎复来。”琼曰:“此时人乱如麻,白郎永不能至,若欲有心相见,除非夜半梦中。”奇不知重壁可通,只将锦房门固锁,乃曰:“今夜任白郎至,不能过此门矣。”悉解衣与琼共卧,怀抱如交颈鸳鸯。
紧紧相搂。琼姐兴动,除卸下衣,金莲高举,生提玉茎投于牝内,身不鼓,玉茎觉微微调动,少刻抵满琼内烙,美快非常。生以玉茎贯刺,涎津涓涓,玉山颓枕,如饮琼玉液,户箭如巢,身心若浮云,四肢不举,口舌冷冰,琼稍略咨嗟一二,往前退后,左抱右拥,加纵境界活泼,转渐妙美,丢了又丢,生见琼肌肤娇媚可人,适兴怕情,大展雄具,改进顶刺。
琼昏而又醒,阵趐阵麻,肢颤津流,脸沾绛霞,颜似桃花,情心起焰,百媚春住,咨啧之音达闻,响之声可听,不弹拽之间,败下重阑,而生紧紧搂住,如火炭相蒸,挑刺之功,丈创大突,琼被生大抢大刺,胀满琼室。情弦双抚,淫浪得涓,流水之音莫汤,生金枪愈硬,气勇倍常,顶捣之声愈闻,深浅任投,举情大作,阴小阳大,户内津涎不断,玉茎舒硬难停,云布一更,方才徐雨散云收,二人双敬枕而酣。
夜半奇姐睡熟,生遂醒,自重壁而入,奇半醒半睡,以为即琼也,及蝶至花前,乃始惊觉。生曲尽蟠龙之势,奇嗔作舞风之形,生动玩奈。奇曰:“哥且放手,我非固辞,但琼姐相会勤渠,我岂独甘草率?”生曰:“休以为誓?”奇曰:“今宵若肯就,必早赴幽冥,明日若负心,终为泉下鬼。”锦琼呼曰:“兄真无力量,今番又复空行。”奇曰:“姊姊逼人。”因以手撞床柱,生急抱持,稳睡至天明,含羞不起。琼再三开谕,乃敛容下床,时生己去。琼问:“今宵之约何如?”奇笑而点首。
是日三姬皆盛妆,为生开佳宴。日前生僦赵室,俱无一人居住。母亲从父宦游,生亦议婚未娶,因此得您逸游,邀姬重壁过去。设案当天诅盟,是时盟词绵锦代制。锦先制姊妹三人告词。皈命拜参,当天焚奏,其词曰:维辛百四月十九日,同心人赵锦娘、李琼姐、陈奇姐,虔执明香,上告月府之神,曰:“窃以女生人世,魂托月华,是太阴之精灵,实微躯之司命也。”
锦等三人,缔为姊妹,如负月前之誓,决受月斧之诛。明月在天,俯垂照鉴。又制与生同盟告词,罗列展拜,上告穹苍。其词曰:维重光作噩之岁,正阳觳旦之时,同心人白景云、赵锦娘、李琼姐、陈奇姐,皆结发交也。荷天意之玉成,谅月老之注定。男若负女,当天而骨落形销;女若负男,见月而魂亡魂化。煌煌月府,皎皎照临。
第六回白生奇姐雨意云?
是夕,四人共饮,三鼓罢筵,琼奇先归绣房。生锦共彻肴馔。奇含羞缩,欲背前言。琼曰:“盟誓在前,岂敢相负?”奇执琼手曰:“真个羞人,将奇之何?”
琼为彻去金花,奇又不解罗带,琼笑曰:“吾妹有何福德,起动十七岁小姐作媒婆耶?妹夫来矣,衣带解。”生亦突至,奇笑而从,因蒙被而眠,琼视生曰:“慎勿轻狂,嫩花初呈也。”
生笑而登床,手探趐胸玉乳花房,金枪大震,春心施狂,急投玉茎于牝中,奇呻吟难过,暗咬绣被,忙呼痛疼,生奋力透重围,并无怜香惜玉之情,刹时猩红点点、喘息喃喃,一段甘香,人间未有。
生取尔验之,奇转身避起,谓生曰:“十五载养成,为兄所破,何颜吾母乎?皆姊妹误我也。”生细细温存,轻轻痛惜,待意稍动,乃敢求欢,奇曰:“只此足矣何必复然?”生曰:“此是采花,未行云雨。二姬雅态,妹所悉闻。若不尽情,即丧吾命。”奇不得已,乃复允从。
生重投柄于牝中,奇情穴相迎,丰腻无毫,两美火盛情涌,磨磨擦擦,全柄贯入户内。情逍逾时,奇微觉户内苦去,口中亦缓缓将有淫语之意。生将劲兵骁,生想初呷之时,紧紧滞扣。今液粘滑松,温暖美快。奇快畅莫禁,昏醒复述,丢之数次,绵若春蚕,真如酒醉,生加力驰骤,琼室盈盈。生玉茎拱拱钻钻,伸伸缩编,吁吁刺刺,若鹅鸭咂食之声,奇心花大开,身若柳曳,肢似播浪,大凑大迎,春兴大展。生龟头硬突,乱钻乱刺,燕子饺花之状,万爪皆集。户纳尘柄,不会丝毫琼浆露出,贴体得趣。
生抽拽良久,春兴敖狂,适其灵机,锁进缩出,杵上拱下,不计数千。娟语淫言,尽出奇口。生两分玉股,高拜金莲,即于坚具,复入奇姐户屋,微微相攻,奇姐情急,令生任力冲突,生遂串杵花房。奇姐诸般淫叫,爱抱浪丢,体内如火炽炭烧,龟寻玉液而饮,点首不止,有无限奇妙,香涎渍渍,四体难支,早歪重茵,连媾奇姐,生又一骑奔入,大创大冲,美酣莫遏,波涛淘淘。又令奇起,搂于膝上,同危共声,情炽淫焰,蹲坐无休,翕扣摇动。
奇不知春从何至,肢疏若绵。一身相振初交欢,山盟海誓今重会,契合相投,思深意望。奇心舒意美,体括股荡,一泄如注,生知奇丹飞水走。亦一渲而出。须臾云散,香汗遍濡。
盖其相爱之情,固根于肺腑;而含羞之态,自露于颜容。固问真情,再三不应,贴胸交股而卧。
不觉樵鼓五更,琼姐举烛来曰:“吾妹得无倦乎?”生兴大发,拽琼登床,尽展其未展之趣。阳情大动,阴怀已舒,生燥体,琼涤身,生替琼解卸衣裤,情穴顿露,玉茎直挺挺。俯肌以搂琼莲瓣两分,花心早吐,玉茎跳跃,玉茎穴吞,大弄大创,琼魂消体软,美快悄语,无所不叫,双环构郎腋,玉茎深藏牝内。目闭肢擂,金莲双立,液露洞洞,畅美莫如。
琼复起身,两腿分跪,于生腰房,手捉尘柄,犹如火炭拱手,其坚无敌,且大无比,又惊又爱,半行半止,捉玉茎至牝口,迟滞挨延。生双手扶住琼娘两胯,往下相就,随之一挺,玉茎复入穴户,如来千里之驹,起落不定,贯透花房,津红流露下。琼姐爽快,淫兴大展,津液涓涓流出,连声哼妙,身耸肢摇,意畅神会,相持半会,交呷多时。生体稳玉茎动,似点水蜻蜓,琼身颤舌冷,如乘浪之舟。生精神百倍,不走一滴,琼禁持不住,连泄数次。
琼亦乐其快乐之情,真盎然满面春,不复为娇羞态矣。既罢,奇亦曰:“姊姊得无倦乎?”琼曰:“但不知妹之苦耳。”三人笑谑,忽尔睡酣,日曼不起。
奇姐之母,陈氏夫人也,在外扣门甚急,锦忙速唤,三人乃醒。生自重壁逃去,尤幸夫人不觉。琼因 之曰:“五更起女工,困倦适就枕耳。”夫人谕奇姐曰:
“汝与大姊,虽表姊妹,患难相倚,当如同胞,须宜勤习女工,不可妾生是非,轻露头面。昨赵姨欲汝三人同爨,不令女仆往来,此习勤俭一端,吾亦闻之自喜。”
少顷,琼祖母亦至,见此二姬犹未梳洗,责琼曰:“鸡鸣梳头,女流定例,此时尚尔,何可见人?”琼曰:“五更起女工,困倦复就枕耳。”二母信之而回。琼奇胆几破矣,奇深懊恨,琼亦赧然相对无言,临镜不乐。
奇曰:“自今痛改前过。”琼曰:“我亦大觉昨非。”锦隔墙呼:“只恐白郎来,芳心又依旧矣。”奇曰:“四姊固功之首,亦罪之魁。”锦笑曰:“吾罪诚深,须宜出首。”奇曰:“姊首厅何人?”锦曰:“专首二姐。”奇曰:“有何可据?”锦曰:“诗句尚存。”琼曰:“我与汝姊妹连和,从今作清白世界。”锦笑曰:“江汉以濯之,不可清也。秋阳以暴之,不可白也。”奇曰:“我当入传慈母,不理许多闹非。”锦曰:“不过三五更,复想叙佳期矣。”奇不觉发笑。
锦娘启扉而入曰:“我欲为白哥制双履,愿二妹共乐成。”琼曰:“谨依来命。”奇曰:“吾弗能也。”锦曰:“吾妹尚未知趣,他日偏尔向前。”共笑而罢。于是锦娘制履,二妹协功,日暮倦动,共成联句。
推琼首倡,为五言排律云:
四月未明候(李),阳和乍雨天。榴花红喷火(赵),荷叶绿铺钱。公子游琼苍(陈),奇英奏碧泉。柳暗迷归路(李),花香透坐簇。云钟敲清韵(赵),锦瑟奏初弦。意马牢牢系(陈),心猿荡荡牵。多情慵针绣(李),得起赋诗编。蛱蝶台前舞,鸳鸯水外连。愿为连理树,合作并头莲。信誓深银海,风流满玉川。文君如可作,司马迹称贤。为制绿双履,高高步紫烟。
锦笑曰:“二姐口硬似铁,心软如绵。”奇曰:“何以知之?”锦曰:“看待便知。”奇笑曰:“君子戏言,不可戏笑。”琼笑曰:“可是,可是。”是夜,生以朋友邀饮不至,三姬无限恐惶,坐至四更,方登床,比至鸡鸣起梳洗矣。
生醉醒,不胜痛恨,清晨即诣琼房,异图一会,告以衷情,不意三姬各去俟母。
生疑事机漏泄,又惧心志变迁。题诗示琼曰:
酩酊不知夜,醒来恨杀人。
洞门空久坐,不见白花春。
生坐久,不见三姬,又欲候文宗揭晓,怅怅而去。琼归见诗,笑曰:“他醉由他醉,我醒还自醒。”锦笑曰:“昨宵既已醉酒,今夜必定选花。”少顷家童来报文宗发案,赵母令人去探消息。三姬相对沉思,侧耳欲闻真信。
久之,奇笑曰:“白哥既有探花手段,必有折桂才能。此行决应高选,不须姊姊猜疑。”琼笑曰:“汝是座上观音,说话自然灵圣。”锦笑曰:“他只一夜夫妻,识破十年学问矣。”奇带羞含笑。
时午膳犹未结,家童人报赵母曰:“白家大叔考居优等矣。”赵母甚喜,来报三姬。锦琼上目奇,奇亦带冷笑。赵母既退,锦琼戏掖奇上坐曰:“阿妹真观音也,每事拜而问焉。”欢笑而罢。
是日黄昏时候,白生归,入见赵母。因请见李老夫人及陈夫人。夫人曰:“好个清俊秀才,他日必成伟器。”生以所赏银花,献之赵母。赵母分赐三姬,各妆为七宝花胜。奇姐一枝,尤加巧丽。琼姐戏以词曰名《忆王孙》:
嫦娥神已属王孙,坐对花神久断魂。
燕语莺声不忍闻。想越昏,花胜鲜妍独倚门。
第七回四美连床夜雨魂迷
是夕,入三姬之室,谈笑尽欢。不觉樵搂起鼓,锦对琼曰:“二姐尚未知趣,今夜当使尽情。”乃一与白郎解衣,一与奇姐解裙,勒之共卧,奇姐固辞。锦曰:“自此以始,先小后大,以此为序,甭相推辞。”
生然之,轻掇两腿,突露花房,轻将玉茎投入,奇姐不妨护持,虽道履艰辛,亦不致十分痛楚,生抽拽有序,星眸惊闪,早已窃据合葩,生纳金莲置肩,挺身相弄,渐入佳境,奇姐得趣,竟不娇啼,津津水流花间,吁吁气微从口喘,柳腰轻荡,玉臀扇摆,须儿缱绻情浓深溶溶露滴,恍若梦寐,生复力作,奇姐亦不相阻,双臂钩颈,仰牝承受。
生一力抽拽,往来滋娇声屡唤,娟态呈妍,趐痒异常,淫波滋溢,汩汩其来,遂未未轻轻,两意缪其乐无极。生欲大动,奇姐即难忍耐。生曰:“但唤我作檀郎,吾自当释手。”奇不得已,曰:“擅且放手。”生被奇痛惜数言,不觉真情尽泄矣,相抱睡熟。
漏下三鼓,锦来呼曰:“琼姐相候多时,如何甘心熟睡?”生与锦去,即登琼锡,径行云雨,两情俱动,琼仰卧于床,向起花房受射,生挺玉茎,急投牝中,抽拽逾时,琼满腔热情风教发;不顺颠狂一行凑迎,紧紧相扣,生玉茎或伸或缩,缓缓抽彻,灵根没脑,琼遍体趐晕,畅美不能言,又叠茵褥藉琼腰下,握具投入牝口,研擦不使深入,琼情急,推生仰卧,以牝就生玉茎,以两手掳扬,一举一落直尽至根。
两相摇据,淫水波溢,生恐琼力乏,又转琼在下,极力抽拽。琼目慢耳热,声颤不绝,战久而罢,精溢于床。琼曰:“愿君安息片时,相与谈话为乐。”因询奇佳兴,生细道真情。琼闻言心动,生雅兴弥坚,于是复为蜂蝶交。
生令琼转跪于床,玉臀张扬,颤肉突起,丰腻油湿,生慢挨近琼臀后,抚摩其牝,以待玉茎刚硬。
未待片时,玉茎昂然,琼急举臀凑之,其玉茎已直抵至根矣,抽彻推送,愈觉妙甚,生叩其玄珠,行十浅四深之法,琼牝翕张淫兴炽,生玉茎衮壮劲崛,往来声滋,淫水滑滴,生抵其花心,不开开抵擦阴岸弄,踊跃连环而捣之。琼娇声颤作,冷汗淋身,四肢缓散,晕绝于床,夺取十分春色。
及罢,琼谓生曰:“君为妾困如斯,安不忍君即去,但锦姐虚席已久,君其将奈之何?”时锦立在床前,搂抱同去,相对极欢。锦风月之态甚娇,生云雨之情亦动。在生已知锦之兴浓;在锦惟惧生之情泄。鏖战已久,锦亦求和,谓生曰:“君风力甚佳,妾意欲已足。但欲姊妹为同床之会,不知君意何如?”生曰:
“此是人间之极欢,但恐二妹不允从耳。”锦曰:“吾 以使来,然后以情语之耳。”于是锦 琼曰:“白郎适来发热,如何是了?”琼方睡觉,闻言战惧,即起问安,被生搂定,乃告以锦意,琼只得曲从。
锦复 奇曰:“白哥满身发热,琼姊在彼问安,汝何昏睡。不痛念乎?”奇曰:“今奈之何?”锦曰:“去问安便是。”奇速起索衣不得其处,锦曰:“快去快去,夜暮无妨。”适至床前,被生搂抱,只得曲从。
生刻意求欢,三姬推让不决。生锐意向锦,锦辞曰:“欲不可纵,乐不可极。向爱二妹妙句,兄当与之联诗,使妾得以与闻,亦生平之至愿也。”生曰:“妙甚。”即床上口吟。生为首倡曰:
君不见瑶台高映碧天东(白),珠玑璀灿玉玲珑(赵)。又不见襄王朝来飞白马(李),日暮又复跨青骢(陈)。乍云乍雨迷花月(白),罗襟飘摇扬轻风(赵)。
沉香亭北花盈砌(李),牡丹芍药海棠红(陈)。观花不饮心如醉(白),醉倒花前月朦胧(赵)。一片芳心作蝴蝶(李),飞来飞去入花丛(陈)。美人葱素紫罗绮(白),语笑花间喜气葱(赵)。贻我佩环传心愫(李),复将心事托丝桐(陈)。
柔情已为奇音动(白),忙忙飞舞采花蜂(赵)。与君窃乐先奔月(李),森然火会广寒官(陈)。广寒月色皎(白),报我三青为(赵)。玉华露浓浓(李),想思梦来绕(陈)。锦花琼佩饰绮罗(白),赵姬慷慨扬清歌(赵)。投桃报李心深念(李)。雷陈契合乐如何(陈)?今夕何久此良晤(白),娇来锦袖舞娑娑(赵)。
求琳琼玖敌诗句(李),奇调清韵长吟咏(陈)。长吟咏,得句多(白),九天牛与女,此日共银河(赵)。鱼比目,戏新荷(李),山盟长翠长巍峨(陈)。
吁嗟五色云霞霭(白),艳妍好结同心带(赵)。此心长系碧天云(李),勿使碧云游天外(陈)。云油油,不自由(自),神魂飞荡与云游(赵)。中天明月长为伴(李),愿伴千秋与万秋(陈)。我本修然一凤侣(白),今朝相伴三鸾传(赵)。
愿作:花褪残红青杏小之章。因曰:“君即此为韵,试看可与东坡颉颃否?”生吟曰:
谁家宝镜一轮小,抛向云间,光遍罗帏绕。
夜浅夜深今多少?玉露玲珑溅芳草。
院宇深沉谁知道,惊梦残史却被佳人笑,
恨断楚天清悄悄,花暗蝶朦烦恼。
琼曰:“甚妙。吾姊妹联句以和之,何如?”锦辞谢曰:“非所长也。”奇曰:“纵使不工,亦纪佳会,何妨,何妨?”于是琼为首倡:
绿窗人静月明小(琼),银绿波浪,乍向蓝桥绕(奇)。楚峡蒙蒙春非少(锦),淡淡巫云 瑶革(琼),不谓娥来知道(奇)。惊起东君,目惊还自笑(锦)。闻睡鸭啼雅声悄,几番惹得多情恼(琼)。
生叹曰:“真三妙也。此生何幸,有此奇逢乎?”因复就枕,脱卸衣裳,玉肤早露,金莲忙钩,玉山尤敬俊丽早贴,朵朵玉姿砌于锦裳。点点樱桃架于鸳枕,三姬仰卧,立伺生淫,生春兴施狂,纵乐心畅。立刻起马挺玉茎,先与锦云狂雨骤,美畅难禁,诸美仰观,情兴大动,手抚牝门,起畅爽乐,次御琼姐,牝吸柄笃,二人辣美如在浮云,津进莫止,香肌遇风,摇摆不定,得意早旋,下身浸枕,再呷奇姐,龟寻玉液,无限奇妙,香涎渍渍,四体难支,高坚金莲,牝开柄投,刺透琼室,美液滚滚,肌体无宁,口冷而丢。锦姐重赴,柄进牝吞,杵击花房,香津滚滚,淫露涓涓,汗淋气凑,坠下红鞍,琼姐上阵,牝口忙迎、全龟陷没,流水汩汩。
生大冲大创,琼撺下陆地,傍枕而避。奇姐亦来,大展雄才,滋长斧长牌,不防生金枪穿透,重铠难遮,香汗微濡,败退花营,靠枕而卧。锦又赴命,张牝露形。螺拈玉茎无遗,扣但乱叫,愈保愈闻,生意不舍,大使长杵,往内乱钻,锦手足如绵,逃之夭夭。琼姐及见,拜起金莲,生忙投玉茎奋力一刺,琼身一缩,花露早滴,联络不止,无复人世,半时方醒,口说有趣,逡巡而起,躲入裳中。
奇姐突至,花房尽露,生急卧下,奇姐一见,觑准桩下,玉茎全吞,如生成一般,紧紧相扣,生或缩或伸,乱拱乱钻,奇姐却不知机,贪欢爱美,误吞玉茎,难以招架,满牝津流,汪汪难断,手足酸麻,不能定止,忽选于二姬之中。锦忙奔至,趐胸紧贴,腻体相接,犹生冬而粘,若笋稍而扣,生大动,锦亦大摇,锦肌摆,生腰纵,柄据体内,牝和柄身丝毫不露,生被锦紧紧相缠,将玉茎奋力一钻,连顶数香不止,往后经缩,榻钩数次无休,弄得锦趐软难坐,无空隙处,大有足快。
娇声罢了,止望与二姬报效,焉知力不能支,云譬钗坠,玉腕难举,二足相环,情穴汪汪,玉茎锵锵,口或开或闭,身如绵,无复再挨也,俊生得睡,拥众姬而共酣,不知东方之既白。自是屡为同床之会,极乐无虞。不意笑语声喧,属垣耳近,有邻姬者,隶卒之妇也,疑生为内属,安有女音?遂钻穴窥之,俱得其情状矣。是夕,惟琼奇在列,锦以小恙不与。
次早生过其门,邻妇呼曰:“白大叔,昨宵可谓极乐矣?”生言其由,句句皆真。
生不得已,奉金簪一根,求以缄口。妇笑曰:“何用惠也?但着片心耳。”
生因归告锦娘。且曰:“姑勿与二妹知这,恐其羞赦难容也。”锦曰:“此妇不时来此,况有洒洒风情,兼有只着片心之言,不为无意于君。君若爱身,不与一遇,机必露矣,君其图之。”生不得已,至晚径诣邻妇之家,与作通宵之会,果尔得其真情,与生重誓缄口矣。是夕琼奇嗔生不至,候至三更。锦不以告,但口占四句示之曰:
谁知复谁知,花妖窗外窥。
花荫月影动,犹自想花枝。
琼奇骤惊:“异哉此言!幸详告我。”锦曰:“昨宵事露矣。白郎去矣,尚望同床会乎?”于是为道其详。琼奇泪涟,自是同床会散,生姬深加敛迹矣。
第八回庆节上寿笑会饮
越五月五日,生为赵母贺节,母亦置酒邀生。生辞。李老夫人、陈夫人各遣侍婢催之。生入谢曰:“承蒙大母厚意,但恐冒突尊严。”老夫人曰:“彼此旅寓,何妨!何妨!”命三姬相见,琼奇不出。生饮数杯,逡巡告退。老夫人曰:
“守礼之士也。”赵母曰:“此儿无苟言,无苟动,真读书家法也。其亲宦游,无人照管,况沮佳节,令其岑寂,吾心甚不安耳。”于是复备一席,令小哥送至生寓,共饮。
生制一词,名日《浣溪沙》:
晴天明水涨蓝桥,尽益策鼓明江皋,翩翩彩袖拥东郊。
倚栏杆,闷萦怀抱,武陵溪畔燕归巢,谁怜月影上花梢?
小哥默记其词,归为夫人诵之。老夫人精于词章,琼之文史,皆老夫人手教者也,极口称善,以示三姬。三姬闻之,悄然。老夫人曰:“汝等不足白朗诗乎?未免谓其伤春太露耳。”三姬微笑,少顷,亦各散去。
是夕,生扣重壁小门,琼奇因蔽不开。生如既久,锦娘启扉。二姬见生,泪下如雨。固问不应,相对恐惶。生知锦泄前言,语三开谕,坐至三更。
二姬乃曰:“贞当厚自爱身,吾等罪当万死。既不能待之于始,复不能谨之于终,致使形迹宣扬。丑声外着,良可痛也。”因相与江下。生曰:“月前之誓。誓以死生,况患难乎?卿不记申桥之事乎?万一不遂所坏,则娇为中死,申为娇亡,夫复何恨?”生即剪发为誓曰:“若不与诸妹相从,愿死不娶。”二姬动晰发为誓曰:“着不得与白郎相从,愿死不嫁。”生曰:“吾之不娶,佯狂人山。事即休矣。卿之不嫁,奈何?”琼奇曰:“吾二人幸未有所属,当以此事明之吾母。母或见怜,幸也。不尔,则自经以谢君耳。宁以身见阎王,决不以身事二姓。”生谓锦曰:“于卿何如?”锦誓曰:“生死不相离,离则为鬼幽。于君何如?”生誓曰:“终始不相弃。弃则受雷轰。”于是四人相对尽欢,不复顾忌。
越十月三日,赵母诞辰也。生以厚仪上寿,且为三母开筵,复请三姬同预燕席,李老夫人许之。时二姬亦上寿鞋寿帕,且称筋焉。生筵适至,二姬趋避。李老夫人曰:“相见无妨,赵姨之子,即汝表兄也。”盖琼奇之母,皆产于林,与赵母为伯叔姊妹,故老夫人有是言耳。
二姬送出相见,固逊不肯登筵。赵母曰:“幼女畏生客,我与之区处。”于是置生席于堂之小厢,命小哥特焉。饮至半酣,生与小哥出席劝酒,老夫人曰:
“吾已见《浣溪沙》矣。”生曰:“惶愧。”遂请命。
老夫人曰:“莫如千秋岁。”生复请刻韵。老夫人曰:“吾幼时,尚记李幼安有‘寒垣秋草,又报平安好’之句,即赓此韵,尤见奇才。”
生不假思,即挥毫曰:绿荫芳草,黄鹂声声好。瑶台上,华楚表,的的青鸾舞,王母霏颜奖。蟠桃也,千岁?华泽不老。雅有玉山,摧倒南极先来到。玄鹤,良非小,优游干坤里,添筹还未了。备?福,彭让寿考。
李老夫人曰:“真好词也。”唤琼姐曰:“汝向时亦能为之,今尚能制乎?”琼姐逊谢。夫人曰:“聊试一词,以求教耳。”琼因帽词曰:“玉阶瑶草,报道年年好。绮阁上,琼台表,蟠挑生满树,采濒真堪笑。再结子,又是三千年不老。金樽频催倒,王母乘鸾到。寿星高,干坤小,人在华筵表,劝酬犹未了。齐高祝,万年称寿考。”
呈上老夫人,夫人曰:“雷门布鼓,音响顿殊。”生曰:“奇才奇才,云所远让。”陈夫人目奇姐曰:“汝整日与大姊谈诗,我不知云何。今聊试汝,汝具勿辞。”奇出次,拜老夫人与赵母曰:“献笑,献笑。”复拜生曰:“求教,求教。”
老夫人曰:“不必论诗,礼度自过人矣。”奇制词曰:“瑶池绿草,近来长更好。朱明日,暄天表,况此薰风候,登筵人喧笑。华宴开,共祝那人长不老。
好怀尽倾倒,寿星都来到。乘鸾客,才非少,倚马雄才,万言犹未了。吐芳词,长祝慈闱多寿考。”
李老夫人曰:“妙哉!词也。可谓女学士矣。”词毕,各就位。锦娘曰:“请谢教。”于是既奉三母之觞,复过生席劝饮。时兰香自外持茉莉花来,既献三母、锦娘矣。一与琼,琼日。“送与小哥。”一与奇,奇曰:“送与白官人。”
兰香弟与生,笑谓生曰:“此花心动也。”锦厌其言,嗔目视之。生亦不快,奇殊不知也。
少顷罢筵。是晚生入三姬绣房,为绸缎之会。与奇会毕,因谓曰:“尔殊不检点,词中称扬太过。”奇曰:“偶然气所至耳。”又备述兰香之言,奇遂大恚。次晨言之于母,母怒答兰香,香曰:“此言诚有,但戏与白郎言之。姐姐安得闻?必是白郎密以告姐,愿夫人察之。”夫人生疑,唤奇姐,谓曰:“止谤莫如自蕖!逼娼?复大恚,夫人与法其得闻之由,奇姐语塞。”锦适至曰:“此言锦实得闻,故以告妹。”
兰香自是言亦塞,陈夫人自此亦生疑矣。
第九回凉亭水阁春意风流
后数日,陈夫人语赵母曰:“天气炎蒸,人成泄病,百花园凉亭水阁,可居三女于中,锢其出入何如?”赵母然之,遂自琼奇房后开门,恣其园亭逸乐,以为外之房门谨严,而不知内之重壁为便。虽请侍女颇有虑疑,亦竟不知生出入之路。
一日陈夫人诘春英曰:“汝久传深闺,宁知白郎事乎?”春英曰:“无之内外,并不相见。又无侍婢交通,郎君何由得入?此一也;春初白郎常至,妾犹有疑,今无事辄数十日一来,此二也;且自三月寇警,后西带诸门,俱严关锁,且侍婢不得往来,白郎能飞度耶?”夫人之疑消。
生姬每日于纳凉亭中戏谑间,亦多亵狎,独琼姐坚执不从。是月望日,生与锦奇在临水阁中作乐,琼姐不存。锦作书令奇招之,琼复书曰:“劣表妹李琼琼敛枉启覆:四表姊妆次,即晨,夏景朱明,莺花流丽,莲白似六郎之一笑,榴红拟飞燕之初妆,鱼作态而戏金钩,鸟沽娇而穿细霁。纳凉亭上,习习清风,临水阁中,腾腾爽气,诚佳景也。况有文君之色,太真之颜,凭栏笑语;潘安之貌,相如之才,抚景写怀,岂不乐哉?然古人有言,欲不可纵,纵欲成灾;乐不可极,乐极致哀。且蝶漫岂端庄之度?淫亵真丑陋之形。读相鼠之赋,能不大为寒心哉?姊女中英也,郎士中杰也,愿相与念之。”
奇姐持书来曰:“莺莺不肯至,红娘做不成。此书中好一片云情雨意,要汝等跪听宣读。”生长揖曰:“好姐姐,借我一观。”奇姐曰:“要大姊深深展拜。”锦拜曰:“好姐姐,借我一观。”奇姐出诸袖中,生锦展读,笑曰:“这云情雨意,岂不害了相思?不会作红娘,反会来卖乖。”锦曰:“好好拜一拜还我。”生曰:“我要他替莺莺。”搂谑多时,大笑而罢。
越十有七日,生闻其叔,自荆州回,候接于都门之外。三姬亦以生是日不至,同在纳凉亭上女工。饭后,赵母备茶果,遣传女春英等,俱往省之,且密祝以瞰二姬所为。奇姐闻兰香呼门声甚急,笑曰:“此婢又来探消息矣,今日若无状,决加之重刑。”二姬笑曰:“汝今日不惧他矣。”
及启靡,诸婢皆在,云赵母送茶。三姬谈笑吸茗。兰香步花荫,过柳径,穿曲堤,无处不至。奇姐索皮鞭以待曰:“以鞭马之鞭,鞭此姆也。”兰香行至芳沼之旁,拍掌笑曰:“好笑好笑,有一蒂开两朵莲花。”奇姐令桂香唤之至,则令跪于地,奇姐曰:“汝自少事我,我有何亏汝?汝乃以无形之事,生不情之谤。汝欲离间母子耶?汝到亭中,众皆待立,汝乃驰逐东西,欲寻我显迹耶。汝今寻着否?汝好好受责。”兰香明首曰:“姐姐是天上娥,兰香是娥身边一兔,兔恐娥薄烛无所依傍,乃爱护姐姐独至,故有前日之言。至如今日,因久不至,亭中偷闲,遍阅佳景,岂是有心伺察?如有此心,罪当万死。且姐姐女流豪杰,白郎文士英豪,岂是相配不过?但恐轻易失身,白郎视姐姐如墙花,姐姐望白郎在云外,那时悔不及耳。兰香与姐姐同安乐,亦与姐姐共患难,安得不过计而曲防?”奇曰:“无端造谤,尔罪何如?”兰香曰:“固知罪矣,然亦姐姐不自检制耳。诗词属意,可疑一也;流目送情,可疑二也;分花相赠,可疑三也。众人皆有此疑,兰香安敢不告?若李琼姐之端庄,赵四娘之严谨,安有此谤?”奇姐大意,鞭之流血。
时琼奇游芳沼之滨回,告奇姐曰:“沼中莲花,果开并蒂,此佳样也。姑怒兰香,同去一看。”奇遂释之。诸婢俱归,以并蒂莲告于赵母,母喜邀李老夫人、陈夫人同赏。
酒既具,老夫人持杯祝曰:“老身一子,久宦他方,致令女孙及等未配,此老身之深虑也。今天赐佳样,愿觅快婿。”又为陈夫人祝曰:“愿奇姐早定良缘。”又为赵母祝曰:“愿小哥早得佳妇。”时方登席,赵母请回:“有此佳祥,可召白生来看。”
老夫人与陈夫人有不欲意,以赵母深爱,勉强从之,令秋英、小珠往召。归报曰:“白大叔有客在,不知何事发怒?”赵母曰:“春英颇晓事,可往探之。”复归取曰:“白大叔原配曾边总小姐,今曾老爷远宦边疆,白老爷不欲大叔远去成亲,曾老爷不欲小姐远归还亲,各有悔意。今年三月内,白老爷远粮入京,与曾老爷相遇,二人言竟,有书退悔。今白老爷遣大叔回家,为大叔再议婚姻,因此发怒。”赵母曰:“大叔知我请他否?”春英曰:“他倍叔爷吃饭即来。”
少顷已至,且细自之三母。
李老夫人笑曰:“有如此才郎,何虑无妻?”赵母笑曰:“儿勿虑,我与汝为媒。芳沼中有莲并蒂,此是祥瑞,第往观之。”生因与小哥同往,果见并蒂,生喜特甚,因慷慨饮酒赋诗曰:
中更正炎蒸,百花何明媚?可笑老天公,凌波浮天瑞。
并蒂莲花开,香风暗度来。瑶池游玉母,绮阁泛金馀。
向人娇欲语,酷似西施女。相对吴王官,乘风相娇倔。
日分双影分流,风动两枚浮。
羞向孤鸾镜,应知学并头。莫作等闲赏,交枝芳沼上。
瑞日为谁开?区标着天桥。香韵远并清,双莺柳外鸣。
应与两歧麦,同荐士玉京。
呈之李老夫人,夫人叹曰:“流丽清新,海内才华也。”赵母笑曰:“何当聘礼否?”老夫人笑目锦娘曰:“汝三姊妹联句和之,何如?”两姬推让。锦笑曰:“但作不妨,白兄事同一家,万勿为异。”二姬然之。
琼首曰:逢此仲夏景,花香柳自媚(琼)。两沼已合流,双芝何并瑞(奇)。风吹昨夜开,浑疑天上来(锦)。为汝登池阁,因兹泛樽?(琼)。潘妃郓不语,携手湘江女(奇)。吴壁喜相逢,二乔斜并倨(锦)。明沙水面流,盈盈合蒂浮(琼)。翡翠双飞翼,鸳鸯栖并头(奇)。王母瑶池赏,云车停水上(锦)。瑞宇已流春,天门初放榜(琼)。应识芙渠清,那占丹凰鸣(奇)?太常如可纪,图此上神京(锦)。
老夫人见之,笑曰:“皆女英也。”转呈与生。生惊叹曰:“诸妹才华,近世莫比。”生钦三酌辞归,母亦自是罢筵。
是夕,赵母谓李老夫人曰:“鄙意欲以白郎配琼姐,何如?”陈夫人亦极口赞成之。老夫人曰:“吾意恐有事未真,议未定。且未识此生意向何如?”赵母曰:“然。姑勿言,待其媒议之时,方可与言及此。”李老夫人曰:“此事成,亦天也;不成,亦天也。”春英闻此语以告锦娘。锦赛以告生,且曰:“兄可多遣媒博采,令老夫人闻知,彼乃无疑,自当见许。”生深然之。陈夫人亦有以奇姐配生意,但以相距六岁,心内迟疑。兰香乘间曰:“婢昨送茶,被姐鞭挞,虽至血流,亦无怨心。但兰香细看姐姐,却似有心自郎。莫着早以配之,则一双两好,天然无比。”夫人曰:“岂有是事?汝勿多言。”
第十回玉碗卜缔姻联佳丽
生数日以叔在,不敢轻入琼室。叔亦遣媒人求亲。是夕,生入锦房,与三姬商议,因曰:“琼妹奇妹,皆吾所欲,但势难兼得,为之奈何?”锦曰:“吾观二妹所议,毕竟皆归于君。但不知谁先进耳。以鄙见论之,此事毕竟皆天也,非人所能为也。”琼让之奇,奇让之琼,各出誓言,恳恳切切。
锦曰:“勿推让,吾为汝分之。今宵焚香,疏告于天,各书其名,盛以玉碗。饺得者,今日议婚;后得者,异口设策。非一举而有双凤之名乎?”生每日为此蒙怀,闻锦言而深是之。遂具告天之疏,一掣得琼姐之名。奇笑曰:“使吾婶为良臣,吾为忠臣,不亦美乎?”于是四人计定。
翌日生言于叔,遣邻妇为媒。言于赵母,赵母以告李老夫人,夫人许之,择日报聘。赵母为其金四十两,金花表里各二对,皆赵母所出也。邻妇执伐,致书于李老夫人,其词曰:
“辰下双沼花开,尤天瑞应,应窃计之。老夫人其千年之碧藕乎,仙阙流芳矣;令子老先生,其千叶之绿荷乎,海内流阴矣;令孙女其霞标之菌苦乎,绣阁新香矣。兹者,双花合蒂,瑞出一池,岂犹子景云?果有三生之梦,乃应此合壁之奇耶!家兄远宦,命么主盟。赵母执柯,兼隆金帛,比较罗永结,贶实倍于百朋;瓜葛初浮,瑞长流于万叶。”
李夫人捧读,不胜欣慰,遂援笔复柬曰:
“即辰玉池献瑞,开并蒂之莲花,老身举酒视天,愿女孙得快婿。岂意瑞不远于三时,庆遂成于一日。寅惟执事,名门豪杰,今见天表凤凰,而令 又非池中物也,何孝妇之?然莲有三善焉;出于泥而不浊,其君子之清修乎;擢云锦与云杯,其君之德容乎;香虽远而益清,其君子微誉乎。愿令任则像之,老身有馀荣矣。睹蜡炬之生花,知百年之占风;闻鹊媒之报吉,兆万叶之长春。”
生得书喜甚,邻妇乘戏生曰:“小姐见书喜动颜色,官人稳睡,不怕潜窥矣。”
生累日延窖置酒,琼审经划,整整有条。老夫人稍觉其私,但付之不闻。奇姐虽自敛戢。与生情好益笃,阴自刺其双臂,左有“生为白郎妻”之句,右有“死为白家鬼”之句。生是夕见之,痛惜不已,双泪交流,苦无聊赖,自投于床。
琼因劝奇,与之共寝。生终夜倾泪如雨,自是与奇为益密矣。
暇间谈论,奇谓琼曰:“吾未知述事自兄与否,然感此缱绻之情,虽縻骨何恨?”琼曰:“除是我死,妹妹便休。若得事白郎,必不致妹夫所。”锦隔壁呼曰:“可令我失所乎?”琼笑曰:“三人同功一体,安有彼此之殊?”锦复笑曰:“吾妹念我否?”琼曰:“成我之思,与生我者并,岂不念功?”三人复大笑,自此生奇加意绸缪。
又将越月,锦琼亦体生意,尤其殷勤。时诸婢无人闻知,但皆不敢启口。惟半香自恃美貌,每在生前沽娇。
生屡劝之,因此怀恚,欲泄其机,至是为奇姐所恶,亦不敢言。锦琼善自敛藏,内外不甚觉露。自是南阳转西,九秋胜会。桂有华而擎宫月,嫦娥亲下广寒;槐奏黄而舞天风,英俊怕驰夹道。生整治行装,入秋闱应试。与姬相别,无限伤情。
三姬共制秋衣一袭,履袜一双,绿玉之佩,黄金之簪,诸所应用,无不备具。琼姐制诗曰:
良人将离别,泪洒眼中血。杜宇惨悲鸣,秋蝉凄哽咽。
此情只自知,向汝浑难说。愿步入蟾宫,桂花手中摄。
奇姐制诗曰:
欲别犹未别,泪珠光流血。诉短及道长,既哽又复咽。
不向夫君言,更对谁人说?惟愿折桂枝,高高双手掇。
锦亦制诗曰:
人别心未别,谩将苦流血。我因夫君凄,郎为妾身咽。
行矣且勿行,说了又还说。折桂须早归,墙共莫去掇。
老夫人、赵母、陈夫人,各厚赠。诸亲友,皆赠之。自往至省,温习经书,届期入试。然眷念三姬,未尝少置。而姬亦于晨夕之下,对景无不伤情,乃至多寐之思,亦多叙忧离之思。生以三试既毕,遣仆抵家问安。既奉诸母珍奇,亦馈三姬花胜。致书恳切,不能尽述也。
锦琼见喜慰,奇姐转加惨凄,报书曰:妾陈奇姐,敛衽复书于夫君白黄源解元文几:夏光已云迈矣,秋宇何凄凉也!每中夜,凉风四起,孤鹰悲鸣,则伏枕泪零。几至断绝,听砧杵之音,叔焉如捣;聆檐铎之响,如有隐忧。此时此情,何可殚述?缅想酒乐之人,宁识忧愁之状否耶?
自着乌山邂逅,继以月下深盟;安谓事无始终,将送微命;君谓此头可断,鄙志不渝。恳恳殷殷,将意君即妾也,妾即君也。不宿与俱,云飞与俱,偶隔一日,则想切三秋。今言别三十日矣,其殆九十秋欤?情胡不切,泪胡不尽天乎!
吾何不为凉风,时时与君相傍?无乎!吾何不为飞鸟,日日向君悲鸣耶?妾与君誓矣,与君言矣,亮君亦见主矣。第恐时时垂违机事,旁午将欲明之于母,又恐母不见怜;将欲诉之于人,又恐旁人嗤笑。讯天,天不闻也;问花,花无语也。其所以自图,惟自树立者,惟有身死,可以塞责。然死如有知,乘风委露,与君相周旋,目乃瞑矣;死如无知,与草木同朽腐焉,则又不如久在人世,万一可以见君之为愈也。
然此身实君之身,身不在君,则有死无二。如或惜死贪生,轻身丧节,则又不若朽草腐木之安然无累也。君其为我图之,存没之诚,此言尽矣。临书流泪,不能复陈。
承惠玉粉胭脂,翠羽花胜。虽为睹物思人之助,实增谁识为容之悲。附以海物,愿君加餐;兼以凉鞋,愿利彼往。余惟束闱魁选,海宇扬名,是妾第三人之至愿也。
生卜至,授生书,生方与诸友燕集。展视未竟,不能自禁,涕泪呜咽。
友见其书,无不嗟叹,因曰:“有经恳切,无愧黄源之重伤情也。”力叩所由,生不以告。
自是功名之心顿释,故人之念益殷矣。月终揭晓,生虽名落孙山之外,全不介怀。
遂策马为抵家之行,与姬复会。然生之别时祝奇姐曰:“吾若得意而归,明与尊堂关说,恳求姻眷,必遂所怀。”以此奇情,心恒悒怏。
然三姬见生之归,如胶附漆。诸母因生之至,变喜动颜容。是夕过重壁小门,仍为同床之会。生中夜长叹,锦抚之曰:“功名有分,何必介怀?”琼曰:“郎非为此索怀,只为吾妹切念。”生曰:“子真知我心者。为之奈何?”琼曰:
“吾与大姊有妙计矣。”生曰:“愿闻。”
琼曰:“君将来必有荆州之行,且饺具婚书一纸,表里一端,白金四锭,付与吾妹。俟君行后,陈婉必将议婚,吾二人决以实告,并以吾妹臂之刺文示之,然后上金币婚书,则陈姨势不得已,事端可谐矣。”奇笑曰:“计则奇矣,但颜之厚矣。”锦曰:“如此可成,面皮可剥也。”生曰:“向实为奇姐萦怀,今闻计心释然矣。”
自是留恋月馀,欢好龙笃。生父命仆来探秋闱之信,且命早至荆州。生不得已,起行。陈夫人谓生曰:“此行未知得再见否?”因相对鸣咽,两不能胜。生挥泪曰:“姨娘幸勿出此不利之语,云愿姨娘天长地久。既有骨肉之恩,必顶丘山之戴。”
陈夫人复流涕曰:“我身寡子单,仗提携。”生曰:“一敢不从命?”夫人流涕而入。
三姬相送凄惨,诗词悲怨。诸母临别殷勤,致赠甚厚。及其策马在途,举目有山河之异;飞舟迅速,临流切风月之怀。发诸声歌之词,皆恋故人之语。则生之思姬何如,姬之思生亦如是矣。
第十一回锦娘割股大义救亲
时逢腊月,寒气逼人,赵母体赢,忽膺重病。三姬无措,请祷于天,各愿减寿,以益母年,未见效也。锦夜半开门,当天割股。琼奇见其久而不返,密往视之,乃知其由,嗣是和羹以讲,母病遂愈。里人闻之,上其事于郡县,郡县旌曰:“孝女之门。”有诗曰:
乌山遥对华山西,花外风清鸟自啼。
已见文华惟多士,那知节孝属深闺?
剖心从古忠名旧,割股于今徽誉奇。
旌别圣恩行处有,谁踵芳躅映文奎?
赵母置酒,诸眷毕贺。有杨把总者,闻锦娘之美,亦备礼称庆,以白金二十两为赵母寿,欲求见锦娘,锦既却其金,又不之见。杨欲以势挟之,先令邻人扬言,且隐以兼金厚利。
锦娘曰:“汝为我语刁蹬,我头可断,我身不可见也。”杨惧而止。是时三姬皆以志节更相奋。自生别后,不施脂粉,不出国门。虽瑞月千门佳丽,三姬处之淡如。元宵乐地繁华,三姬不出游玩,其操守如此,生自抵荆州后,既见父母,益念三姬,乃请于父曰:“李老夫人,外大母也,急勤主婚。盍遣人致谢焉,并候动履,且订婚期。”父许之,生备金币,遣仆归访三母,且致书三姬。
其书曰:同心人白景云,奉书于三美人妆次:云此生何幸哉?昔时尊贵王公,得一女英焉,犹可以流声千古,况云兼有其三哉,皆天曹神女,仙籍美姬,色殊绝矣!文绚春花,词映秋水,才超卓矣!坚贞如金玉,洒落类风霞,气概英达矣!而云方幸绸缪之际,又闻交儆之言,其所以相亲相期,相怜相念,又日姻缦焉。则神游于美人之天,云此生何幸哉?追想囊时,倚玉于芳栏,偷香于水阁,罄人间未有之欢,极人生不穷之趣,美矣至矣。然此犹为窃乐之会,今皆缔为月中之人,则月下深盟,其真无负,五年年缘,悠悠未了也。欣切欣切,万里片心。但欲三妹,勤事诸母。
奇妹姻信未闻。日夕悬注。想志谐情笃,则天下事因可两言而决也。急闻急闻!身在荆州,神在桑梓。记此情,必见谅矣。无多谈欲,仪在别启中招人。
诸母得书喜甚,款仆于外堂。时有朱姓者,贵宦方伯之家,与奇同乡。有子年方弱冠,间奇之美,命媒求姻。陈夫人初未之许,后偶见朱氏子,貌美而慧,遂许焉。择日欲报聘,奇姐忽称疾,绝粒者三日。夫人惶惧,泣问所由,琼以实情告之。
夫人曰:“焉有是事?门禁森严,白郎能飞渡子?”琼曰:“姨若不信此言,请看奇妹两臂。”陈夫人见之,骇曰:“白郎在时何不与我言之?今纵不嫁朱氏,后置此女何地?”琼曰:“妹与白郎殷勤盟誓,生死相随,决不相背。”夫人曰:“痴心男子誓何足信?”琼遂启其箱,出白金四十两,表里各一对,婚书一纸曰:“此皆白郎奉以为信者也。”夫人曰:“是固然矣。然天长地久,汝姊妹何以相与?”
琼跪而指天曰:“琼如有二心,随即天诛地灭。愿我姨娘,早赐曲从。”夫人曰:“我格不从何如?”琼曰:“妹已与琼诀矣。若姨不从,则妹命尽在今夕。”夫人堕泪,徐曰:“痴儿汝罪当死,亏我守此多年,今亦无可奈何,只得包羞忍耻耳。此事锦娘知否?”琼曰:“不知也。”夫人因抚奇身,曰:“汝私于白郎,得非慕白郎才郎乎?朱氏子俊雅聪颖,将为一世伟人,以我观之,殆过于白郎矣。”奇不对。琼曰:“妹身失于白郎,既有罪矣,更委身于二 ,是落子也,何足羡哉?”
夫人肯首,曰:“是固是矣,从今吾不强矣。”但礼币未受,琼犹有疑,固告于二母。二母亲奉礼币,劝陈夫人受之。夫人尚有赧容,夫人曰:“天下之事,有经有权,善用权者,可以济经,不尔便多事矣。”陈夫人因呼兰香置酒,以谢二母,且曰:“早信此奴,无今日之祸矣。”三母即席,锦娘奉杯。而奇不出,乃独坐小榻。
奇姐既定,陈夫人复书与生。锦奇亦以书达生,遂遣仆归荆州矣。
第十二回奇姐贼营临难死节
是时陈夫人以兵变稍息,归于本乡,不幸过病洽旬。奇往省之,未数日寇苍复作,遂遣奇入城。嗣是盗益炽,夫人病益笃,欲舁之入城,则因不可支。奇闻变号泣步行往省,琼姐执奇手曰:“寇贼充斥,妹未可行。”奇曰:“我宁死于贼手,岂忍不见母瞑?”因绝裾而行。及抵家,寇稍宁息。奇姐虞母不讳,先为置办棺衾。
比至二更,闻官兵大至,众喜以为无虞,至五更乃知是即是贼兵。鸡鸣遂围浑江,剽掠男嫔数百。三贼突入陈夫人之房,见夫人病卧,欲逼之以行,夫人不起,抽刃欲兵之。时奇逃在密处,遽呼曰:“勿动手,我代之。”遂出见贼。贼见天姿国色,欢喜特甚,遂掠以行,并掳兰香,及家童数人而去。时陈夫人在床,犹未暝目也。
贼闻官兵欲至,饭后退屯辛千桥,至河泊宦署,将所掳男女,尽禁其中。奇姐谓兰香及家童曰:“我为母病来,岂知为母死。我若不死,必被贼污,异日何以见白郎乎?”乃咬指血书于壁曰:母病不可起,夫君犹未归。要身遭此变,兵刃讵能违。甘为纲锴,谁云名节亏?乘风化黄鹤,直向楚江飞。
题毕,谓兰香家童曰:“吾母子相从于地下矣。汝辈得归,可与小姐善事白郎。”复谓兰曰:“吾当急死,稍迟欲死不可矣。”乃语间,即取裙中所藏剃刀,以袖蔽面,自刎其由。遂僵仆,血流满地。兰香抱之面哭,贼来怒杀兰香。因询其由,乡邻备道。贼曰:“我误矣!此节孝女也,匆污其尸。”于是舁而置之署后月台之上,以红绫被覆之,相与环泣,其节孝之感人如此。是夕有人来报。
锦琼举家号恸不已。
琼姐愿以百金,入贼营赎其尸,众惧不敢往。次日早报,官兵杀退贼矣。又报陈夫人即世,琼姐带秋英、新妹、小妹,往收其尸,锦娘带春英殡殓陈夫人。
时琼号泣登台,未至五步,尚闻奇姐长叹一声,驻曰:“吾妹尚无恙?”急往抚之,则见其气已绝,颜色如生,尚带笑颜。琼曰:“吾妹甘心死乎。”因令人异归,与陈夫人同殓。遍寻兰香之尸,则为贼弃之不中,无复存矣。琼姐读其血题之诗,号泣仆地,绝而复苏。琼姐抵陈夫人之家,与锦娘备办棺衾,殓住完备,吊客盈门,二女亲为执丧,越三日各为文吊之。
琼词曰:呜呼哀哉!吾妹死矣,吾不忍言也。吾与妹岁距二周,居违五里,七岁已同游,十祀曾同学。吾母与若母兄弟也,吾父与若父连襟也。汝年十四,吾年十六,即闻兵变。惟时汝父先逝,吾父宦游,吾祖母与若母,虞吾二人居乡莫便也,乃即赵姨之居居焉。坐则共榻,寝则同床,食则同甘苦,殆于今三年一矣。幸得锦姊朝夕绸缪,兼以诸母殷勤教道,吾二人亦欣欣然至忘形骸。嗣是共遇白郎,以骨肉之亲而重之以山河之誓,旋复同缔姻缘,以丝罗而联之以五百年之缘。将谓生则同室,死则同穴,金石莫移也。炬意笑语方悬于匙筋之间,惨凄即见于须臾之际。妹爱母心切,不暇顾身。吾庆妹情真,临行拽裾,岂知裾绝而吾妹去,妹去而锢变临。贼刃若母,妹安得不出?吾妹既出,身安得不死?然遘贼之时则寅也,妹不死于寅者,将为全母之计;过此则卯去,夫妹不死于卯者,必其提防之深;及入营则辰也,方入营而吾妹死矣。释此不死,则妹宁有死时乎?然闻妹死之时,慷慨赋诗,吾细绎之,其首曰:“母病不可起,夫君犹未归。”孝节见于词矣!次曰:“妾身遭此变,兵刃讵能违。”慷慨以杀身矣。
三曰:“甘为纲常死,谁云名节亏?”舍生而取义矣。末曰:“乘风化黄鹤,直向楚江飞。”恋恋不忘夫君矣。是诗也,贼夫犹自哀怜,况人乎?人见之犹自惨切,况琼乎?琼见之,亦无可奈何也!使吾郎君见之,其悲哀痛之又若何耶?吾恐白郎为汝伤生,则吉亦为汝须命矣!鸣呼痛哉!吾今日所以不死者,诚惧伤君之生,益重妹不瞑之目。古人有死于十五年之前者,固以存孤;有死于十五年之后者,亦以全赵琼之心,犹是也。妹氏谅我心乎?呜呼已矣,吾目枯矣!吾言不再矣。然尚有言焉,白郎若归,倘能不为儿女姑息之爱,而为丈夫万世之谋,吾即汝平时玩好珍宝,市田若干,永为祭奠之需,高大窀穸,永为同穴之计。
则相离于今时者,当相合于永世。孰谓九泉之下,非吾聚乐之区耶?嗟夫痛哉!
妹之容颜,比秋月矣;文采若春花矣;性情类清风矣;气节做秋霜矣;孝诚动大地矣。余何忍言裁?余何能言矣?
呜呼!长江凄凄,寒风烈烈,山岳幽阴,天地昏黑。欲见汝容,除非梦中不可得。汝若至楚见白郎,道我肝肠片片裂。
锦娘亦有哀词,其愁怨凄惨之状,不下于琼,俱不能悉载也。
二母亦来会吊。奇有弟双哥,甫七岁,赵母为之鞠育。丧事毕,二母二姬俱入城,凄凉之态,何不尽述?生在荆州,遥望老仆不至,想见三姬甚父母遣生归毕姻。
琼父母亦遣仆来会姻期,生遂与其叔,束装为归计矣。白生原配曾边总之女,家徽音者,赋性贞烈,才貌超君,精通经史。尤善歌词,酷爱《烈女传》一书,日读不释。闻其父与白氏悔亲,将再醮吴总兵之子,遂独坐小楼,身衣白练,五日不食。
父母见其亟也,询知其故,因 之曰:“吾从汝志,岂不复然?”徽音乃渐起饮食。
吴之子,名大烈,亦将中豪杰,善用马上飞剑。掷剑凌空,尧身承接,妙捷如神,边庭敬之畏之。边总欲使徽音见其才能,谋之谋人。于正月,中庭开角氏会,令家人悉升楼聚观。大烈坐于金鞍之上,衣文锦之袍,容如傅粉,唇若涂朱,掷剑倒凌,飞枪转接。众皆羡其才能,又复悦其美貌。女徐问于侍婢,曰:“此何小将军也?”
柳青答曰:“吴总兵公子也。”女即背坐不观。次日父母又遣兄弟道意,女复赋闺怨以见志,其词曰:
怨中国之沉寥兮,羌独处而萧萧。心佗傺而若难兮,乃怀恨而无聊。悼馀生之不辰兮,与木落而同周。天窈窕而四黑今,云幽幽而漫霄。雷轰轰而折裂,风荡荡而飘飘。岂予志之独愚兮,乃抚景而怊怊。爱伊人之不择兮,即芳臣为菰蘖。木南指而若有所向兮,乃薰桂而申椒。鸟南飞若有所栖兮,声嘤嘤而鸣乔。余胡兹之不若今,对逆风之漉漉。激娇音以哀号令,怅乌山之相了。问桑梓之何在兮,更寒修而迢遥。中庭望之有蔼兮,湛溘死而自焦。余非舍被取此兮,虞纲常而日凋。谁能身来二姓兮,仰前哲之昭昭。余既称名于夫妇兮,敢废辙而改招?
芳芳烈烈非吾愿今,望白云于洁朝。纵云飞而莫予顾兮,甘对月而魂消。天乎,予之故也,何怨中国之沉寥,沉寥万。
闺赋既成,遂粘于楼壁,坐卧诵之,五日不食。父母惊讶,乃遣其弟二郎,奉救差往江南勾军,并送徽音归家完娶。临行戒之曰:“我前日退书既至,白郎再配无疑。若愿并娶,允之无妨;若不相成,讼之官府。要之事难遥度万里之外,汝自裁之。”从行侍女二人,柳青、香莲也;童卒二人,熊次、丁鸾也。二郎驰释还乡,白马雕鞍,强弓利剑。众皆以为边帅,无敢近者。生回家,至中途,偶与相遇,见彼人强马壮车,骑森丽遂,踵其迹而行。
比至邮亭,见一女下车,绰约似仙子,问力士曰:“此是何人?”答曰:“曾边总老爷小姐,回家完亲。”生疑问叙曰:“徽音归家无亲,不知更适何姓?
请往省之。”因戒仆曰:“勿露我姓名。”生遂投刺,更以姓田。
二郎延入相见。生问曰:“乡大人自何来?”二郎曰:“江边。”生又曰:
“今何在?”二郎曰:“奉救回家。”生又曰:“贵干?”二郎曰:“勾查军伍。”生曰:“亦带宝眷耶?”二郎曰:“送会妹还乡成亲。”生曰:“令妹夫何姓?”二郎曰:“库士白景云。”生曰:“此兄娶李辰州之女,二月已成亲矣。”二郎曰:“兄何以知之?”生曰:“家君与之同宦荆州,故备知其详耳。”二郎曰:“既知其详,愚不敢隐。”因述其始终。
生笑曰:“以尊翁之贵,令妹之贤,何惧配无公侯,乃关情于白氏之子乎?”二郎又诵其妹闺赋之章,及夫不适二姓之意。生啧啧叹赏,复请二郎再诵,生一一记之。二郎曰:“兄之聪颖,无出其右。”因留饮焉,相对尽欢。及二郎回拜,与叔相见,尽列珍馐畅饮。自此同行,道上绸缪不啻兄弟。
二郎俱以实言,生终不以实告。叔见徽音节操,劝生并娶,生曰:“ 非不欲。但既与奇姐深盟。此时必须两娶。倘一娶得三,获罪于士夫,见非于公议,虽父母谓我何?且此女未必真心,二郎未必实语,云将探其真情,抵家再为区处。”次日令其叔 于二郎曰:“舍 实未议亲,令妹若肯俯就,甚所愿也。”二郎曰:“但恐家妹不从耳。”二郎从容为妹言之,徽音唤柳青:“取水来洗耳,吉不听污言也。”
因以生求婚诗进。徽音见之,呼莲香曰:“取水来铣目,吾不观污词也。吾见再谈此语,将送吾命江中。”自是二郎不敢言,生亦不敢谑。然生别有敬慕徽音之意,而不敢为三人并娶之谋,日夜辗转无可奈何。
一日将抵家,与二郎别曰:“吾实与兄言,白郎吾表亲,事必与我谋。今白郎与娶琼姐为妻,更有情人奇姐为次。令妹若去,置之何地?若令妹居长,彼必不首;若令妹居下,堂堂小姐,岂后他人?以吾计之,唯有三人共结姊妹,可以长处和气,不知尊意何如?”生言既毕,因誓不欺,二郎乃与徽音共议,复于生曰:“家妹身为纲常,非贪逸欲,若见白郎,可免失身之患。若论长幼,汝亦无意分争。”生曰:“如此,则善矣。”翌日相别。
生自荆州至家,与老仆途中相遇,已喜奇姐事谐。至日,入见老夫人赵母矣。锦娘出见,面惨流泪。生甚怪之,因问奇姐及陈夫人。老夫人 以在乡。生见锦娘惨容,力问其故,赵母不得已言之。生本号恸,昏绝仆地,扶入卧床,昏睡不省。老夫人祝锦娘曰:“此生远归,伤情特甚,汝为兄妹,便可往省,万一失措,将奈之何?”
是夕锦率诸婢,奉侍左右。生殊不与交言,终夜号泣饮恸,次早往乡祭奠。
锦琼惧其伤生也,遣春英、新珠待从。生见柩,即仆地,移时方醒。如是者四,生之叔见其甚也,代为祭奠,拥生肩舆以归。
生二日不食矣,老夫人仿徨,亲手进食。生不视,老夫人恚曰:“汝欲毙老身乎?既知有陈姨,亦知有我;既知有奇姐,亦知有琼。且彼为子死孝,为女死节,夫复何恨?子岂不知天命,而为无益之忿耶?”赵母亦苦劝生稍进食,因令人为奇招魂,立主以祀之。
奇弟双哥,托锦为之抚养。奇枢在乡,情人为之守护。以白金为奇女祭田,具簿书为奇综家赀。其招魂词曰:
哀哉魂也!予以招兮,魂何在乎?在九天兮。然魂为我死,岂忍舍我面之天兮?哀哉魂也,予之招兮,魂何在乎?在地下中。然魂欲与我追随,鸟能抄心于地下兮?哀哉魂也!子之招兮,魂何在乎?在名山兮。然山盟之情未了,魂得无望之,而堕泪兮?哀哉魂也!予之招中,魂何在兮?在沧海兮。然海誓之约未伸,魂得无睹之,面流涕兮?哀哉魂也!予之招兮,魂何在乎?在花前兮。然言别而花容遂减,魂何意于观花兮?哀哉魂也!子之招兮,魂何在乎?在月下兮。然月圆而人未圆,魂何心于玩月兮?呜呼哀哉中,滂沱涕下,无处访求中。茫茫若夜,予心凄凄兮。莫知所近,岂忍灰心中?乘风超化,反而以思兮。悲且讶畴,昔楚江兮。梦魂亲灸,静坐澄神兮。精爽相射,乃知魂之所居兮,在吾神明之合。呜呼哀哉,魂之来兮,与汝徘徊。予之思兮,肠断九回。生不得见兮,葬则同核。有如不信兮,皎日鸣雷。
兴言及此中,千古馀哀;天实为之中,谓之何哉?死生定数兮,魂莫伤怀。
死为节孝兮,名彻钓台。愧予凉德兮,独恁困颓。魂将佑我兮,酌此金?。
第十三回碧梧连枝双凤和鸣
自是生为锦娘苦劝,渐理家政,稍治姻事矣。然自归后,未尝与琼相见,托锦达情。琼曰:“言别期期,欲见心切。然郎为妹伤情,我亦为妹切念,悲哀情笃,欢爱意薄,且伊迩婚期,愿郎自玉。”锦复于生,生曰:“吾此时忧切,非为风情。但遇有一事,欲见相议耳。”锦问其由,生具以徽音之事告之,且出其所作闺赋。
锦以事告琼。琼曰:“万里远来,若不并娶,彼将何之?吾因非妒妇也。”
生托锦以事白之赵母,及李老夫人。夫人曰:“琼意何如?”锦曰:“愿之。”
李老夫人曰:“待吾细思之。”锦曰:“彼边庭远至,若不得婚,必讼于官,似为不雅。”
老夫人曰:“娶之不妨。”锦因对生言,生大欢喜。翌日二郎遣旧媒来言姻事,生正犹豫之际,忽见来仆自荆州回。以生自起行后,父闻总兵遣女回家就亲,惧生为彼所讼,故遣仆致书,命并娶以息争端。宰与叔意遂决,复书请二郎面议。
次日二郎白马雕鞍,皂盖方旗,侍从锦袍,金橙银镞,仪卫之盛,遂造白郎之门。生与叙衣冠迎接。坐定,二郎曰:“请家姊夫相见。”生笑曰:“不才路次,轻证公子,获罪殊深,愿公见谅。”二郎曰:“早知是吾姐夫,途中不加意痛饮耶?”
因两释形骸,疑洽言笑。生大设席,二郎痛饮。婚期之讲已成,二郎遣人归报徽音。
生曰:“吾附去书,看还醒目否?”
洗耳尚未干,忽闻佳信至。
丹中探花郎,天上乘鸾使。
何事重惨凄?应须多娇媚。
兰桥会有期,秋波烦转视。
徽音见之,略无动容,盖平时喜愠不形,德性坚定固然也。二郎至晚回家,为道详悉,亦治姻具。
生涓于五月十一日华姻,是日也,榴火飞红,灿烂百花迎晓曰:莲金献瑞,芬香十里逐和风。满道上百二样光,一帘中十分春色。车行马骤,广寒宫里娥来;乐奏声闻,阊阖殿前仙侣至。星郎游洛浦,济济沧沧;神女下瑶台,娇娇绰绰。更有丫环数辈,皆仙籍之名姬;童仆几人,悉天曹之力士。登筵住客,何殊朱履三千?入幕女宾,直赛巫山十二。其物华之盛,仪卫之多,不能尽述也。
客有善为美史者,作《碧梧栖双凤阁》以献。生爱之,与徽音、琼姐联诗云:金并碧桐梧(生),高冈双凤呼。五色浮神彩(音),百尺长苍瑚。藻翮翔清汉(琼),凤翎入翠图。银床萋奕叶,丹穴试双颅。阿阁朝阳地,楚官栖凤都。
齐声调律吕,合味荐醍醐。比翼终天会,冲霄千仞途。琼枝应向我,徽韵自知吾。绿阴留万载,瑞典九苞符。
徽音入门之后,待锦娘琼姐,无不周悉;奉赵母老夫人则尽躬敬。凡于生前有所咨禀,必托锦琼代言,其贤于人远矣。自是赵母与生为一家之好,锦娘与生尽始之情。生后擢巍科,登高第,官至翰苑,为名士夫。徽音生二子,琼姐生一子,皆招进士。后琼姐、奇姐、徽音,与白生合葬于南洲之南,迄今佳木繁茂,多产芳兰。
子孙展墓,里许闻香,世人皆以为和气致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