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荼靡
海角小腰精 • 2023-05-28 17:04:52 • 莲莲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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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未央。

一直徘徊在这个灰色的城市里过着干巴巴的日子。

很多时候,我会异常清醒的沉浸在午夜隐忍暧昧的黑暗里,敏感的细数擦肩而过的光阴。然后,在多数人头脑清晰的时候变得木讷。昏昏欲睡。

可是,我乐此不疲。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决定去写一个故事。一个有着明亮眼神柔软长发的女子。我从未想过要把她放到哪个时代去写,因为,我觉得她应该是自由的。可以任意跨越所有文明的亦或蛮荒的土地,出现在所有还残存着爱的空间。眼神清澈,长发飞扬。

我把她故事的开头放在一个酷热的仲夏午后。那天,院子里大片大片的菊花一夜之间全部怒放,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决绝。让人不安。

那迦,做我的新娘,好吗?

眼前这个漂亮的男孩坚定的站在我面前,清晰的告诉我,他要我做他的新娘。

我用力的看着他的眼睛,企图看到永远。周围的世界一片静谧。我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

那一年,我四岁,子期七岁。

我想我一定是迷糊了。所以总是不自觉的把我当作是故事里的女子。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投入,所以真实。

父亲唤我那迦。在梵文里,那迦的意思是龙。父亲说,母亲在我出生的前一天,梦到天有火龙腾空。以为是吉兆,便给还未出世的我起名叫做那迦。

我一直想让母亲给我讲讲火龙是怎样的,却没有机会。直到我三岁那年,家里面突然来了个道士。长长的胡须,长长的拂尘。

他第一天看到我,就微笑着对我说,那迦,我给你讲火龙的故事好不好。

仙界凡间和冥界有一块交界。每隔五百年,三界的纪年法则会在某一天意外重合。那时,交界燃起猛烈的大火,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这时的凡间,会有一场动荡浩劫。然而,如果有不甘于作一条河龙或是江龙的龙族敢去交界扑灭大火,阻止这场人间劫难,那么,他就会拥有龙族最高贵的血统,成为一条海龙。从此自由出入三界,法力无边。

但是,火龙为此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永远失去了感受声音的能力。失聪。

所以,火龙有个习惯:对于同样失聪的人,他会赐给他们一些奇异的能力。对此,三界的守护神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道士说我是不祥之人,会给周围的人带来无尽的劫数。

父亲惶恐不安的询问有没有破解之法。

道士说,有的。

让那迦也失聪吧!

所以,从我三岁那年起,就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

也算是幸运的,儿时的记忆不多,也不晓得人时可以听得到的。

我用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学会了准确的读唇语。道士也说过的,我绝顶聪慧,尽管为此吃尽苦头。

十六岁的时候,子期来提亲。

那时的子期刚刚考取状元,仕途坦荡。父亲总是笑不拢嘴,说我是有福气的人。状元夫人是很威风的,父亲说这话的时候,正在清点提亲的礼单。而子期,就站在我旁边,穿着雪白的长衫,对我轻笑。

那迦,做我的新娘。子期的眼神一如十二年前那个仲夏的午后,只是,此时的我,心里已有伤痕。

结婚的那天,子期在我的长发上坠满珍珠。一颗颗珠圆玉润的样子,泛着柔和华贵的光。

那迦,好好在这等我。子期宽大的手掌拍拍我的脸,转身要走。

子期。

我叫住他。

那迦,不怕。我去把客人送走,马上就回来。子期的眼神含着微笑,让我心疼。

子期,可以亲亲我吗?

子期略有惊讶,转而笑意更浓。走到我面前,抚去额前碎发,轻轻的吻下去。然后蓦然搂住我说,那迦,我爱你。你要记得,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

子期转身出去了。

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种满菊花的庭院里,默默的说,子期,对不起,我一定要离开你。

我只能选择离开。

道士说过,我是不祥之人,会给周围的人带来无尽的劫数。可是,我不可以伤害到子期。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我决定去洛阳。

那是个繁华的城市,可以隐匿所有的伤口和往事。我想,子期他一定不会猜到我会跑去那里,跑去我一向厌恶的奢靡土地。

我在靠近皇宫的地方买了间小院落。很陈旧的老屋,可是,里面种满旺盛的花朵。一年四季,常开不败。进去的时候,我望着院子中央的那片怒放的菊花,一瞬间,恍若隔世。

日子归于平淡。

每日里,除去发呆,睡觉,为花浇水,听阿果讲她和邻家长工平淡幸福的爱情琐屑,余下的时间,我会安静的呆在书房里。就在那张破败的书桌上,一笔一笔,仔细的,画我所热爱的那个男人。英俊的,干净的,让我的心再一次钝重的的疼痛起来,终于无法停止。

傍晚的时候,我会轻轻的跃上老屋斑驳的屋顶。透过高大威严的厚厚宫城,凝望那片鳞次栉比的檐牙高阁。远处,浑厚的钟声划破暮色喧嚣而至。空气中弥漫的是菊花淡淡的香。

阿果总是奇怪我为什么会如此迷恋暮色中的皇宫。你该不会是想嫁给皇上吧?阿果终于忍不住问我。

我没有理她。依旧坐在屋顶凝望宫城发呆。

哎呦。不会被我说中了吧!哎,不要想了,你又不是出身名门,没可能的。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其实,我只是想知道,皇宫的花园里面,有没有怒放的菊花?那么,当子期和皇上在花园里品茶下棋时,会不会看见那些花,又会不会想起我,想起他对我说过的话:那迦,做我的新娘。

当冬天即将到来时,我的院子里跑进一只松鼠。我想它大概是迷路了吧!睁大纯净惶惑的眼睛看着我。无助的样子。

所以,我收留了它。或者说,我留它陪我做伴。

我叫它子期。因为它有和子期一样清澈的眼神。子期通常时候很调皮。喜欢赖在我的被窝里吃东西;或者,在我画画的时候跳到我的画纸上走来走去,常常弄得一身墨迹。脏兮兮的,却还爬到我的肩上,用它软乎乎的大尾巴擦我的脸。

我想我们是相爱的。如同我和子期。

炎热的夏天带来了缠绵的细雨。

子期开始变得焦躁,常常会趴在窗棂上,不时嘶叫。我想,那叫声定是凄凉无比。它的眼神溢满悲伤,看我的时候也渐生恐惧。

可是子期,我们难道不是相爱的吗?

阿果是在清晨起来打水的时候发现子期的。它那时已是血肉模糊。毛茸茸的大尾巴缺了一段,肚子被整个剖开。阿果惊叫着跑进我房里,半天说不出话来。我看着子期,眼里却没有泪水。

子期你为什么非要离开我?

那天晚上,我忽然非常非常想念我的母亲。可是,我怎么也想不起她脸的轮廓。那第一个因我而受到伤害的人,在我出生那日,因失血过多,离去。

夜里,阿果闯进我房间,她说她害怕。

-- 那迦,子期不是应该睡在你房里吗?

-- 那迦,你昨夜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 那迦,子期最近好像很怕你呢!

-- 那迦,子期是不是你弄死的?

我只是不想让它离开我。它要离开我。阿果你知道吗,它不可以离开我!不可以。

黑暗中,我看见阿果的眼神溢满忧伤。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擦干我脸上的泪水,推门出去,没有回来。

在我十九岁那年,我最后一次见到子期。

阿果把他带到我的书房里,转身离开。

我疑是自己看错了,楞在那里。然后,一阵风吹开了房间虚掩着的门,屋子里悬挂的画全部飞扬起来。霎时间,往日的记忆排山倒海般呼啸而至。子期站在那里,说:那迦,做我的新娘。

可是子期,你终究是来晚了。

你是火龙转世,命犯天煞孤星。所有你周围的人都将因你而死。

那迦,你不是我的女儿,你母亲在嫁给我的时候就已经怀了你。

那迦,做我的新娘。

前尘往事,我终于可以坦然面对。

而刚刚喝下去的孔雀胆已将我的肢体麻痹,只剩微笑。

我躺在子期的怀里,归于平静。我想我马上就可以赎清我所有的罪,转世轮回了。子期。你放心,下辈子,我一定会好好的,好好的站在家门口,长发上坠满珍珠,张望着,张望着你迎亲的队伍,然后,开心的,开心的做你的新娘。

子期,可以亲亲我吗?

子期的眼神满载悲伤,抚去我额前碎发,轻轻的吻下去。

我闭上眼睛,安心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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